臧克家的一篇詩歌《有的人》
紀念魯迅逝世十三週年有感
有的人活著
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還活著。
有的人
騎在人民頭上:“啊,我多偉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有的人
情願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有的人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騎在人民頭上的
人民把他摔垮;
給人民作牛馬的
人民永遠記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頭的
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
只要春風吹到的地方
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場可以看到;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
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年輕的臧克家
臧克家(1905年10月8日~2004年2月5日),著名詩人,山東濰坊諸城人,曾用名臧瑗望,筆名少全、何嘉。國立山東大學 (今中國海洋大學、山東大學) 知名校友,是聞一多的學生、忠誠的愛國主義者、曾任中國民主同盟盟員。全中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三屆代表,全國政協第五、六、七、八屆委員,第七、八屆常務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第一、二屆理事,第三屆理事、顧問,第四屆顧問,第五、六屆名譽副主席,中國文聯第三、四屆委員,第六、七屆榮譽委員,中國詩歌學會會長。
曾任《詩刊》主編,第一部詩集是《烙印》,主要諷刺詩集《寶貝兒》,文藝論文集《在文藝學習的道路上》。其短詩《有的人》被廣泛傳頌,且被選入六年級上冊人教版第二十七課;《說和做——記聞一多先生言行片段》(人教版教材經作者同意後改名為:《聞一多先生的說和做》,2017年教材改版改回原題目)入選七年級下冊人教版第二課。2004年2月5日20時35分,臧克家因冠心病、尿毒症導致多臟器衰竭在北京逝世,享年98週歲零120天。
1905年10月8日,臧克家出生在山東濰坊諸城臧家莊。諸城在膠東半島上,這個縣屬古琅琊,兩千多年前,秦始皇東巡時曾在那兒刻石紀功,至今那兒還有非常有名的琅琊刻石。臧家莊在城西南十八里,它孤高地踞在一個小山嶺上,村旁邊有兩座青山,一座是常山,一座是馬耳山,蘇東坡在密州作知州時,曾到常山打獵,留下“試掃北臺看馬耳”的詩句。
臧克家出生在一箇中小地主家庭裡。這是一個封建家庭,但它的文化空氣很濃。他的祖父、曾祖父都在前清有過不大不小的“功名”,他的父親是從法政學堂畢業的。他8歲時,生母便去世了,他父親患有肺病,終年咳血,僅僅活了34歲。
由於家庭的不幸,詩人在入私塾之前有機會和貧苦人家的孩子一起玩耍,從而對農民的悲慘、辛酸的生活有了深入骨髓的認識。又因為他家裡文化氛圍濃郁,他從小就對文藝感興趣。詩人後來年老了還能清楚地記得他兒時聽到的一些歌謠,如:山老鴰,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把娘背到山溝裡,媳婦背到炕頭上,出啦出啦吃麵湯,吃完麵湯想他娘,他娘變了個屎殼郎,碰了南牆碰北牆。
臧克家的祖父和父親都愛詩。祖父為人嚴肅沉默,令人不敢接近,但一高興朗誦起詩來,聲音裡就飽含情感,進入詩的境界而成了另一個人。他小時候,祖父教他念古詩,當時臧克家雖不了解,但卻能背得滾瓜爛熟。什麼“打起黃鶯兒”;“自君之出矣”;“床前明月光”;“壯士別燕丹”;什麼“少小離家老大回”……祖父又寫得一手好字,每年春節臨近的時候,祖父總是親手寫春聯,而年少的臧克家就負責按紙,堂屋裡的門聯年年換,大都是古人的佳句。像“花如解笑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水能澹性為吾友,竹附虛心是我師”;“萬卷藏書宜子弟,十年種木長風煙”等。
大約在八九歲的時候,臧克家上了私塾,12歲的時候上本村的初級小學校。在私塾讀書的那幾年,他竟能背熟六十多篇古文。長點的像《滕王閣序》《弔古戰場文》《李陵答蘇武書》;短些的像《陋室銘》《讀孟嘗君傳》等。他後來回憶說:“相隔近七十年,至今仍能背得出來,當年啃骨頭,今日始解其中味,獲益不淺。”
在初小的兩年間,孫夢星老先生常常慷慨陳詞:我們堂堂大中華,有幾千年的光榮歷史,竟被小小日本這樣欺壓!而當局又一味忍讓,弄得國亡無日,四萬萬黃帝的子孫,全將變成亡國奴了!臧克家懷著悲傷而激烈的心情傾聽,年少的心靈撒下了仇恨帝國主義的種子,也激發了他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
1919年,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爆發了,這一年臧克家14歲,他考入縣城“第一高等小學”。夏秋之間,北京學生運動組織派了當地的一名大學生丘紀明回鄉做宣傳鼓動工作。臧克家和同學們跟著他打著小旗到街頭去宣傳,還到商店去檢查日貨,登記封存、沒收日貨。
著名作家臧克家 劉文韜編輯
在諸城縣內有兩處古蹟,一處是秦始皇的琅琊碑,另一處是蘇東坡的“超然臺”。“超然臺”是臧克家時常登臨的地方。事隔千載,人隔生死,他似乎和蘇軾心有相通。每臨此境,臧克家北瞰濰水,南瞻“馬耳”,東望廬山,西眺穆陵,口吟“大江東去”,時覺豪氣滿胸。他常默想:做一個詩人多好啊;千百年來,多少帝王將相,被東去的流水淘盡,而詩人的詩句,卻永世長存,打動人心。
在“高小”學習了三年,臧克家受到新思想的影響,眼界和心智,都放寬了一些。“高小”三年畢業,當中因為喪父休學,臧克家推遲了一年畢業。
1923年,臧克家到濟南,升入山東省立第一師範。該校校長王祝晨先生是高等優級師範學校畢業的,立志終生為教育獻身,思想進步開明,常延請名人到校講演,啟迪學生的眼界和心胸,杜威、周作人、楊晦等人都曾到一師講演過。
在全班中,臧克家的國文成績是數一數二的,他的作文經常得到老師的好評。就在那時,他開始寫起了白話詩。一次,他向《語絲》投稿,周作人復了信,不久《語絲》將他的投稿登了出來,這是臧克家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大刊物上發表作品。接著他又向林蘭女士主編的《徐文長的故事集》投去三篇稿子,又被採用,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書上,他真是“不亦樂乎”。
當時,山東第一師範算得上濟南的一個開明學校,也是“五四”新思潮、新文化傳播的一個陣地。在學校裡,臧克家如飢似渴地讀著許多新出版的書。那時,為了鼓勵學生讀書,學校還成立了“書報介紹社”,鄧廣銘就是它的負責人。
1926年秋,奉系軍閥張宗昌在山東的統治非常黑暗,臧克家感到壓抑得透不過氣來。正當此時,郭沫若的《革命與文學》中有幾句話給了他很大觸動:“徹底的個人自由,在現在的制度之下,是追求不到的。”他便和同學結伴到武漢,那時武漢成立了革命政府,“南軍”聲威震全國,許許多多青年心嚮往之。
1927年初,臧克家考入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曾隨部隊參加討伐楊森、夏鬥寅的戰鬥。他的詩集《自由的寫照》就是描寫武漢大革命生活的。大革命失敗後,他回到故鄉,不久,因受國民黨反動派迫害,臧克家逃亡東北。詩人用詩歌給我們記錄了他在東北的生活。
臧克家與聞一多的相識是在青島,那是1930年的夏天。臧克家是青島大學英文系的新生。開學之後,臧想轉到中文系,就去國文系主任辦公室找聞先生。當時有幾個學生都想轉,問到臧時,先生問:“你叫什麼名字?”“臧瑗望”(臧是借臧瑗望的文憑考入青大的)。“好,你轉過來吧,我記得你的《雜感》”。就這樣,臧以《雜感》中“人生永遠追逐著幻光,但誰把幻光看做幻光,誰便沉入了無底的苦海”詩句見之於聞一多先生了。
此後,臧克家讀了聞一多的《死水》,便放棄了以前讀過的許多詩,也放棄了以前對詩的看法;覺得現在才找到適合自己創作詩歌的途徑。
對《死水》,臧克家幾乎全能背誦,從中汲取了豐富的營養。對臧的詩,聞是第一個讀者。一次暑假,臧克家把自己的《神女》寄給老師,寄回來時,在自己喜歡的一個句子上有了紅的雙圈,讓臧克家高興得跳了起來!
1932年夏天,學校裡發生了學潮,是為考試製度定得太嚴,同學們把責任全推到聞先生身上,有些人寫打油詩罵他,他泰然處之。暑假之後,他便轉到清華大學去了。他在給臧的信中說:“學校要我做國文系主任,我不就,以後決不再做這一類的事了,得一知己,可以無憾,在青島得到你一個人已經夠了。”
1932年六月底的一天,臧到清華園去看聞先生。聞住著一方樓,一個小庭院,四邊青青綠草,一片生趣。還是那樣的桌子,還是那樣的禿筆,還是那樣的四壁圖書。桌上的大本子已經不是唐詩、《杜甫交遊錄》,而是“神話”一類的東西了。這時的聞一多不再寫詩。“七七”事變,使臧再訪聞先生的事成了泡影。七月十九號臧離開北平,在車站上碰遇到聞先生一家。臧在德州下了車,辭別了聞先生——是永遠辭別了他。
以後,臧一直在戰地上跑,偶爾在畫報上看見聞先生的照片,鬍鬚半尺長,成了清華有名的四大鬍子之一。臧每隔一年半載就給先生寫封信,以表懷念之情。後來,聞終於回了一信。臧自是十分驚喜。劈頭第一句:“如果再不給你回信,那簡直是鐵石心腸了。”信中對臧想到聞身邊工作寫道:“此間人人吃不飽,你一死要來,何苦來。樂土是有的,但不在此間,你可曾想過?大學教授,車載斗量,何重於你。”
這時候,關於他的生活困苦,臧已有所聞,為了補貼生活,他給別人刻圖章,另外還給一箇中學改國文卷子,但他不願意別人知道這些。
關於他的學術以外,他寫道:“近年來,我在'聯大'圈子裡聲音喊得很大,慢慢我要向圈子外喊去。”他在昆明領導文化運動,為民主而戰,他像一面大旗,引導著千千萬萬的青年。他呼喊的波浪,已波及全國。他已經不是孩子的父親,學生的導師,而是四萬萬人民的聞一多先生了。但也由此引起官方的不滿。
報紙上刊出了教育部解聘他的訊息。許多朋友聲援他,向他致敬。臧寫了《擂鼓的詩人》,以示抗議。聞在回信中寫道:“你在詩文裡誇我的話,我只當是策勵我的。從此我定不辜負朋友們的期望。此身別無長處,既然有一顆心,有一張嘴,講話定要講個痛快。”而聞竟死在了暗槍底下。這槍是無聲的、卑鄙的;而他的呼聲卻是響亮的。他的血流在了他工作多年的昆明的土地上,他為民主而鬥爭的精神卻是偉大的、永恆的。
臧克家與季羨林老友情深
臧克家,1905年10月生於山東省諸城縣臧家莊;季羨林,1911年8月生於山東省清平縣(現臨清市)康莊鎮官莊。二人同為中國現代史上的文化名人,儘管臧克家長季羨林6歲,但兩人同為齊魯同鄉,又系中學同學,志同道合,有著真摯醇厚的友誼。
1946年,臧克家到南京國立編譯館去看望老同學李長之,恰好季羨林在,在這裡臧克家第一次見到季羨林。他們一見如故,傾心交談。當時給臧克家的印象是,季羨林雖然留學德國10年,但身上毫無洋氣,衣著樸素,本真敦厚,言談舉止,依然帶著山東人的氣質和風度。這使臧克家油然而生敬意。
一週後,臧克家到了上海,擔任《僑聲報》副刊主編,居虹口東寶興路138號報社宿舍。說來有緣,季羨林亦步塵而至。他帶來了五六大箱書,與臧克家住在一起,或席地而坐,或抵足而眠,一盞“泡子燈”照著兩人徹夜長談。
1949年春,臧克家從香港來到北平,和季羨林重又相見。當時,季羨林住翠花衚衕,此處是北京大學的宿舍區,臧克家則住筆管衚衕,兩人時常互訪。季羨林住的是兩間西房,幾架書籍,佔去了屋之大半。院落廓大,雜樹陰森,古碑數幢。臧克家每至此地,不乏荒漠淒冷之感。季羨林卻並不感到寂寞,
季羨林
反而以為環境悠遠清靜,正宜讀書。
上世紀50年代初,臧克家到濟南參加人代會,恰遇季羨林在家(此時季羨林已被北京大學聘為東語系主任),乃往訪。季羨林熱情地留臧克家在家吃飯。飯罷,季羨林推心置腹地對臧克家說:“我準備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更好地為黨做事,你看我條件行嗎?”
臧克家聽了很受感動,當即說:“咋不行呢,你多年來工作出色,黨和人民都信任你,你應該寫申請書!”
季羨林高興地點點頭,果然按臧克家說的去做了。
粉碎“四人幫”後,季羨林肩上工作負擔繁重,社會兼職越來越多,一時竟達30餘項。1979年,臧克家至八寶山參加遊國恩先生追悼會,以為一定能夠與季羨林相逢,結果季羨林未到,這使臧克家覺得驚異。思及季羨林極重友情,又辦事認真,更何況是治喪委員,何故缺席呢?後來見面問及此事,季羨林幽默地對臧克家說:“那一天,比較重要的會議有三個,只好向逝者請假告罪了。”
因為工作之需,季羨林經常出國。出國前總免不了先告知臧克家一聲,打電話或寫信。出國歸來,又總是帶點外國“小玩藝兒”送給臧克家,以作紀念。有一次,他要到非洲去,對臧克家說,飛機一翅子十萬八千里,在短短的幾天裡要跑七八個國家。大約在1951年前後,他去印度,回來帶給臧克家一束孔雀翎毛,20餘支,臧克家儲存了40餘年,翠色未變。季羨林由國外回來,又總喜歡寫幾篇散文,發表在報刊上,記敘和描寫出國訪問的狀況,真摯誠懇,富有文采,臧克家讀後頗覺耳目一新,便給季羨林寫信,希望他多寫一些。
臧克家與季羨林
1978年前後,臧克家見到季羨林,見季羨林頭髮半白;1980年再次會面,已滿頭白雪。於是臧克家頓生感慨,隨即賦詩一首,贈給季羨林:
年年各自奔長途,
把手欣逢驚與呼!
樸素衣裳常在眼,
遍尋黑髮一根無。
季羨林讀了臧克家的贈詩,覆函稱讚:韻味無窮!
臧克家又回信對季羨林說:“你的頭髮雖然全白了,但卻精力充沛,工作勁頭十足啊!”
20世紀80年代,每逢春節、正月初一或正月初二日,季羨林總會到臧克家處拜訪,老友相聚,歡度節日,滔滔話語,似長江流水不絕。
臧克家同志的作品曾多次獲獎,曾被翻譯成多種文字,在國內外產生廣泛影響。被譽為“農民詩人”。
臧克家熱愛黨,熱愛人民,熱愛社會主義,認真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在七十餘年創作生涯中,無論在革命戰爭年代,還是在社會主義革命、建設和改革開放時期,他都以極大的熱情關心國家的前途、民族的命運、文學的發展,熱忱Acura黨領導的革命、建設、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以短詩和長詩、新詩和舊詩、散文和隨筆、評論和書信、小說和雜感等多種體裁寫出了七十餘部著作。他積極倡導作家深入生活、反映時代,大力提倡題材、風格的多樣化和藝術上的探索創新。他堅持“二為”方向和“雙百”方針,團結愛護中老年詩人,熱情培養青年詩人。他見證了中國新詩從誕生到發展的全部歷史,對中國新詩的發展做出了卓越的不可磨滅的貢獻。
臧克家的一生是不懈追求光明的一生,是自覺地表現時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一生,是勤奮筆耕、嘔心瀝血、不斷攀登藝術高峰的一生。他思想敏銳、愛憎分明,善良正直、樂觀豁達,作風正派、文風樸實,平易近人、襟懷坦蕩,生活儉樸、嚴於律己。他把畢生的精力和心血無私地貢獻給了黨和人民的文學事業。
臧克家先生於2004年逝世後安葬於北京萬佛園華僑陵園。
臧克家的逝世,使中國的文學事業失去了一位巨匠,使當代詩壇失去了一顆璀璨的明珠,使我們大家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師長,一位心繫群眾的模範。我們將永遠學習他,懷念他,追悼他。臧克家永垂不朽!
他的作品《說和做——記聞一多先生言行片段》收錄在新課標人教版七年級下冊第2課
他的作品《有的人》收錄在蘇教版八年級下冊第25課和人教版小學六年級上冊第20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