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胸”是女子的重要內衣之一,據目前的材料來看,最晚五代時女子已經穿著“抹胸”,但文獻和影象尚不足以支撐對五代時期“抹胸”的研究。到了宋代,不少女子“抹胸”的實物出土,輔以大量影象和文獻的支援,便可以對宋代女子“抹胸”進行較為深入的個案研究。
宋代墓葬中出土的抹胸實物由於墓葬中紡織品較於其它明器更難儲存,且抹胸並非宋代葬制中的必須品,所以實物較少,目前出土抹胸的宋代墓葬僅花山宋墓與福州南宋黃升墓兩處。
一、南京高淳花山墓
2003 年 9 月 30 日,南京高淳縣花山在道路施工中發現宋代磚室墓一座,墓葬位於高淳花山茅庵山南麓,為長方形磚砌單室墓,墓室後部設有磚砌棺床,棺床上黑漆棺儲存較好且被運回南京市博物館進行清理。棺內出有女屍一具、銀器、銅器、玉器、竹木器、鐵器等一批文物,特別是出土了 52 件(套)絲綢服裝,然而墓主身份及生卒年失考。
顧蘇寧在《高淳花山宋墓出土絲綢服飾的初步認識》詳細記錄了該墓中出土的絕大部分紡織品,其中包括抹胸 6 件,皆為長條寬幅狀:
1.素絹抹胸
呈長方形,長 42cm,寬 90cm,另有一塊長 93cm,寬 14cm 的織物應是該抹胸的上半部分橫向繫帶,現已與正身脫線分離,尚能看出殘留的繫帶斷頭,與一根系帶斷裂繫帶正好可以對位連線,另一根系帶缺。面料組織結構為 1/1 平紋絹。
2.素紗抹胸
呈長方形,長 46cm,寬 112cm,兩邊有繫帶,帶長 60cm,寬 3.5cm。上部打有 1 個小褶,褶寬 5cm,深 10cm。織物組織為 1:1 絞紗,繫帶為 1/1 平紋絹。
3、菱形朵花紋印花絹抹胸
呈長方形,長 50cm,寬 116cm,兩邊繫帶分別為長 51cm,寬 3.5cm。上部中間處打有一個折褶,褶寬 5cm,深 10cm。面料為 1/1 平紋絹,以印花工藝用黑色印出菱形紋,菱紋內填以柿蒂小花,相錯排列,花紋迴圈:經向 1.5cm,緯向 1.5cm。襯有絹裡,1/1 平紋組織,並以寬 6cm 的朵花紋印花絹貼邊。
4.芙蓉山茶梅花紋羅抹胸
呈長方形,長 50cm,寬 116cm,兩邊繫帶長 59cm,寬 3.5cm。上部中間處有一折褶,褶寬 4cm,褶深 10cm。面料地部組織為 1:1 絞,花部組織為 1/2 左向斜紋花。圖案是一排芙蓉、一排山茶、一排梅花交替排列,花為折枝。圖案迴圈:經向 10cm,緯向 8.5cm。上下兩頭存幅邊,通幅正好是抹胸的長度。繫帶織物組織為 1/1 平紋絹。
5.素紗抹胸
呈長方形,長 40cm,寬 80cm;兩邊繫帶分別長為 80cm,寬為 16cm。面料組織結構為 1:1 絞紗。
6.卍字菱格紋羅抹胸
呈長方形,長 50cm,寬 120cm。 破損嚴重,多處糟朽,繫帶脫落,分別只剩下 5cm、1cm 的長度。面料組織結構地部為 1:1 絞三梭橫羅,花部為 1/2 右向斜紋。圖案主體是菱形,在菱格內為一個卍字,菱格外為聯珠形成的菱形,四方連續排列。圖案迴圈:經向 7cm,緯向 4.5cm。
而花山宋墓出土的的其它絲綢服飾也有著宋代典型的矜持與素雅。
二、福州南宋黃升墓
1975 年 10 月,在福州市浮倉山的西北面發現一座三壙並列的宋墓,據出土磚制買地契知,右壙墓主為黃昇,左壙墓主是孺人李氏。其中,左壙墓有一直徑0.6 米的盜洞,清理中僅見零星隨葬品,中壙葬具已腐朽,隨葬品亦僅剩不多,而右壙墓儲存尚好,墓主黃昇為南宋命官黃樸之女,其夫趙與駿為趙宋皇室宗親。右壙墓中隨葬品數量繁多,共計四百一十餘件,絲織品豐富為全國罕見,其中羅為最多,絹、綾次之,還有少量紗。羅、綾多為提花,紗、絹則為素織。這批絲織品的出土也使我們看到了南宋時絲綢工人的紡織技術水平。
其中該墓中出土一件抹胸,疑似抹胸兩件。
此件抹胸素絹質地,為表裡兩層的夾衲衣,內絮少量絲綿,並且,在當肩兩端分別接縫一片三角形,長 55cm、寬 39—40cm、上端和腰間綴帶,上端帶長34—35cm、腰間帶長 35—36cm,僅施於胸而不施於背。
值得一提的是,在南宋黃昇墓的陪葬衣物中,有五件用途不明的“圍件”,均為長方形,由表裡兩片疊合而成,緣邊,上端一角綴帶,綁結相連。其中三件在上一章中已經寫到,根據其尺寸和形制的推斷,有極大的可能是裹肚。另外兩件中,一件面裡均為煙色絹,133×48cm,羅帶 2.5×58cm;一件印花素紗為面,素紗裡,119×46cm,帶殘缺,筆者根據其尺寸大小,以及同花山宋墓中抹胸形制的高度相近似,推其很有可能就是抹胸。
此次墓中還出土了其它大批絲織料剪裁的袍、衣、褲、裙、帶以及鞋、襪等,其中有長袖寬袖的花袍、曳地的裙褲等皆花色富麗,綬帶以及衣袍上普遍飾有花邊,這些製作也是宋代貴族官府子女生活的一種真實寫照。
根據所有出土的宋代抹胸,整理出宋代兩種形制的抹胸,並且也能夠在宋代當時的文獻或者影象中得到映證。一種為矩形寬幅布帛,貼身圍裹於胸腹部位。
宋洪邁《夷堅志》戌卷記載到:“行道之際,觀者雲集,兩女子丫髻駢立,頗有容色。任顧之曰:‘小娘子穏便,裡面看。’兩女拱謝。復諦觀之曰:‘提起爾襴裙。’襴裙者,閩俗指言抹胷;提起者,謔媟語也。其一曰:‘法師做醮,如何卻說這般話?’”踰時而去。”60在淩濛初《拍案驚奇》第十七卷之《西山觀設籙度亡魂,開封府備棺追活命》補敘道:“蓋是福建人叫女子“抹胸”做“襴裙”,提起了,是要摸他雙乳的意思,乃彼處鄉談討便宜的。”在此稱之為為“裙”,且任道元用“提起”二字,也說明這類抹胸在形式上有寬鬆的一面,或有如裙子一般,下襬是無拘束的。
又《山居新語》中記敘:“十二日,內安康夫人、安定陳才人又二侍兒失其姓氏,浴罷,肅襟焚香於地,各以抹胸自縊而死,解下衣襟有清江紙書一卷雲……”,既是能夠用作繩索自盡,那麼抹胸必定要有相當的長度。
在四川大足石刻宋代造像“推幹就溼恩”一景中,如母親內衣所示,在女服內以一帶橫裹於胸腹。
第二種只覆前胸,後背袒露,在宋王居正《紡車圖》中的老嫗形象,就著有此種抹胸。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在江蘇金壇縣的南宋周瑀墓中,出土過一件同樣被命名為“抹胸”的褻衣。墓主周瑀為男性,南宋太學生,生於寧宗嘉定十五年(1222),淳佑九年(1250)卒。該墓中出土的所謂“抹胸”由一塊駝色素絹對角縫製成梯形,上寬 15cm、下寬 83cm、豎直 30cm,下邊中間打褶 2cm,上下釘有四條絹帶,寬 2.5cm,殘存最長者 63cm。6由於其高度和上寬長度並不能夠遮掩胸乳部分,尤其又是對於一個成年男子而言,所以將其作為“抹胸”,應是在考古定名時的一個誤稱。
抹胸常用之面料根據宋代墓葬中出土的女性抹胸整理,抹胸質地共有羅、紗、絹三種面料。以下將對這應用於抹胸的此三類面料結構略作分析。
一、花羅
在花山宋墓出土的抹胸中,有兩件抹胸為花羅質地,分別為芙蓉山茶梅花紋羅抹胸和卍字菱格紋羅抹胸。羅是一種經絲互相絞纏後呈椒孔的絲織物,即凡是應用絞紗組織的織物統稱為羅,也因著經絲互相絞纏呈椒孔的特徵,故有“椒孔曰羅”一說。其質地輕薄、絲縷纖細,因宋代織造技術的高超,羅更是風靡一時,深受人們喜愛。羅一般分為素羅與花羅,花羅是羅地出各種花紋圖案的羅織物總稱,也叫提花羅,花羅又分為二經絞、三經絞、四經絞等三類。
根據其不同的羅組織構造,二經絞花羅有兩種:起平紋花和浮緯花。
1. 二經絞花羅
(1)平紋花羅(圖 17-1)。二經絞組織為地,平紋起花經絲有拈,緯絲無拈,經緯密度 36*27/cm²根或 32*18/cm²,花紋有卍字紋、梵輪、必定、葉狀四向“十”字形等以“雜寶”為主題的小提花織物。工藝精巧,結構疏密得當,透明輕拂,富有特色。
(2)浮緯花羅。地組織是平紋組織,經緯密度為 32*18 根/cm²(圖 17-2)。花紋處結構是:絞經和地經不起絞而平行列排,絞經下沉為奇數梭不等,緯絲浮於經絲上亦奇數梭不等。由於結構不同,在羅織物表面形成浮緯起花羅。這種花羅的花紋有卍字紋、梅花、四向花、四瓣花等四種(圖 17-3)由於採用浮緯顯花,經絲不與緯絲相較,因而呈現出短小的發披現象。
2.三起經花羅
三經絞花羅又分為平紋花、斜紋花和隱紋花三種。
(1)三經平紋花羅:地組織以 3 根經絲(1 根絞經、2 根地經)為一組,花紋部位以單經、雙經平紋起花。經緯密度差異最大的是 45×18 根/cm²。花紋有牡丹、山茶、海棠、百合、月季、菊花等,而以牡丹、山茶花為最多。
(2)三經斜紋花羅:花紋部位起二上一下的斜紋組織。經緯密度差異最大的是 45×19 根/ cm²,花紋有牡丹、山茶、梔子、薔薇、月季、芙蓉等,以牡丹、芙蓉為主。
(3)隱紋花羅,地組織外觀與二經絞相似,實是三經的隱現。當 A、B、C3經粗細相絞成地部,花紋部位粗經中分出一根作單獨的平紋組織,不起絞的經平紋最長達 13 根,最短的也有三根。這種花紋有連枝和折枝花卉兩大類。有一塊單一的牡丹花,朵徑達 12 釐米。花紋單位最大的是 41×15 根/ cm²,是宋代以前少見的大型花紋,花紋以牡丹或芙蓉為主體伴以山茶、梔子、梅花、菊花等組成繁簇花卉圖案。這種以花卉寫實題材作為提花工藝的表現形式,富有生活氣息。
而花山宋墓中的芙蓉山茶梅花紋羅抹胸:面料地部組織為 1:1 絞,花部組織為 1/2 左向斜紋花;圖案是一排芙蓉、一排山茶、一排梅花交替排列,花為折枝;圖案迴圈經向 10 釐米,緯向 8.5 釐米;上下兩頭存幅邊,通幅正好是抹胸的長度。卍字菱格紋羅抹胸面:料組織結構地部為 1:1 絞三梭橫羅,花部為 1/2右向斜紋;圖案主體是菱形,在菱格內為一個卍字,菱格外為聯珠形成的菱形,四方連續排列,圖案迴圈經向 7 釐米,緯向 4.5 釐米。綜上可見花山宋墓中的這兩件羅組織面料為質地的抹胸,是具有二絞、三絞、四絞等複雜經絞結構,具有多種花細案的織造紋樣。
二、紗與絹
花山墓中出土了兩件紗質抹胸,起織物組織都為 1:1 絞紗;另外同墓中出土、本文推斷為抹胸的一件“圍件”,為印花素紗為面,素紗為裡。紗是“平紋素織、組織稀疏、方孔透亮的絲織物”, 具有輕盈、纖柔、細膩等特點,古詩形容:“舉之若無”“真若煙霧”,《古今服緯》注《周禮》言:“周禮之素沙,後世作紗,言其孔可以漏沙也,此帛類之至疏者。”故將紗作為貼身之服,細軟清薄,剔透涼爽,連白居易也讚道:“魚筍朝餐飽,蕉紗暑服輕。”宋代紡紗行業興盛,“南方及兩浙地區上貢的紗、糓等,全國上貢 6611 匹。……紗有素紗、天淨沙、暗花紗、粟地紗、茸紗等名貴產品”。 當時有記載,肖山對紗的織造已積累了季節與質量關係的寶貴經驗,“以暑伏織者為上,秋織者為下,冬為尤下,蓋霜燥風烈,則絲脆,帛地不堅,為衣易弊,故賣紗者必曰此良紗也。”
“絹為最普通的平紋素織絲織物,其厚薄疏密範圍較大,常用於製作常服、內衣、襯料。因其質地較為爽挺、輕薄,故也常被應用於抄寫或古代衣物的襯裡。花山墓中出土的絹質抹胸有和素絹抹胸和菱形朵花紋印花絹抹胸,其中菱形朵花紋抹胸面料為 1/1 平紋絹,以印花工藝用黑色印出菱形紋,菱紋內填以柿蒂小花,相錯排列,襯有絹裡,1/1 平紋組織,並以寬 6 釐米的朵花紋印花絹貼邊。
宋代政府的四大類賦稅裡,僅布帛絲綿之徵就有 10 種:“一曰羅,二曰絞,三曰絹,四曰紗,五曰施,六曰鈾,七曰雜折,八曰絲線,九曰綿,十曰布葛”。 ,這顯示出宋代紡織業的繁榮與興盛,因著宋以“守內虛外”政策為主導,對民間手工業生產和經營活動採取較為開發的政治態度,而海上絲綢之路的開通更是為商品經濟的繁榮與活躍錦上添花,藉此紡織品交易的勢頭乘風上漲,更是促進了宋代紡織業的輝煌。
抹胸的色彩宋代墓葬出土抹胸實物數量相當有限,且大多顏色已經褪變,多為黃褐色,因此幾乎不能僅從實物去判斷宋代女子抹胸的色彩。
宋代女子抹胸的顏色大多以豔色為主,在目前所統計出的 34 件抹胸中,紅色抹胸有 19 件,約佔表內所有抹胸顏色的 55%以上,這就不得不引起我們關注一個現象,就是為何宋代女性在穿著抹胸時偏愛紅色。
第一,在古代,顏色也被認為是國家政權的象徵,顏色的改變,意味著政權的更替,不同的歷史朝代,統治階層好尚的顏色也不同,從而也影響到民間對於不同顏色的偏愛,作為歷史上最能代表中國文化的帝國王朝之一,宋代尤其崇尚紅色。早在春秋時期,陰陽家鄒衍提出“五德”學說,“五德”對應“五色”:“五德”即指金、木、水、火、土所代表的五種德性,每一種德性對應一種顏色,金德對白色,木德對青色,水德對黑色,火德對紅色,土德對黃色,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週而復始,迴圈往復,五種顏色也隨之更替。戰國以後,幾乎每一個王朝,都依據“五德”迴圈原理,給自己賦予一個新德,並規定新的國家顏色,以此表明自己依“天命”取得前朝政權。宋受禪於後周,木生火,故宋為火德,尚赤;趙宋南遷,一仍火德,尚赤,高宗年號建炎,即火德中興之意。
第二,宋代染色技術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但凡蠶桑之地都可染色。同樣,著名的染料產地周圍也會聚集相關的印染工匠,形成一定的生產規模”。 據《燕翼貽謀錄》記載,北宋“仁宗時有染工自南方來,以山礬業燒灰,染紫以為黝,獻之,宦者洎諸王無不愛之。乃用為朝袍,乍見者皆駭觀”。大約在北宋時,湖州就能在綾羅上印染深紅、淺紅、淡紅等色彩,即有名的“湖纈”。纈是我國古代絲綢印染產品的總稱,出現較早,宋代盛行不衰,宮中與民間多有服纈者。當時杭州人服飾中有“緋錦纈彩”、“紅纈錦團搭”、“紅羅纈衫”、“彩纈幕”等河北西路的相州,正是因為出產茜草,所以印染業在當時最為著名。茜草又名:破血草、茹藘、紅根草等,我國應用茜草染色有 3000 年的歷史,利用其紅色的根部進行染色,其主要成分是茜草素,是一種上乘的大紅染料,且不易腿色。“《綱目》謂:‘茜草十二月生苗……葉如烏藥葉而糙澀,面青背綠……可以染絳……’”;《爾雅翼》:“茜草染絳之草,《説文》曰‘人血所生’,故一名地血。今茹藘能治血又所染亦赤……其女子之染,則毛氏雲‘茹藘茅蒐之染女服也’……”。正所謂相州朝歌城“出茜草最多,故相擷名天下”, 且再加上宋朝尚赤,致使“相纈”在相州地區迅速發展起來,贏得了全國性的聲譽,而“茜”也成為了紅色的代名詞,宋劉過《江城子》:“海棠風韻玉梅春。小腰身。曉妝新。長是花時,猶系茜羅裙”;宋壽涯禪師《漁家傲.詠提籃觀音》:“清冷露溼金襽壞。茜裙不把珠纓蓋。特地掀來呈捏怪。牽人愛。還盡許多菩薩債。”
紅花又稱之為草紅花、胭脂花、山丹花等, 生產區域分部於四川、河南一的山區,這一帶生產的紅花又叫做川紅花,使用其花瓣,所提煉出來的色素,可直接在纖維上染色,宋《演繁露》:“山下有紅藍,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緋黃,採取其上英鮮者作煙肢,婦人將用為顏色。”80紅花所染為“真紅”,唐代李中《紅花》:“紅花顏色掩千花,任是猩猩血未加。染出輕羅莫相貴,古人崇儉誡奢華”,成鮮紅的色澱沉積在纖維上,獲得具有一定牢度的紅色衣物,故在有色染料中佔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又因巴蜀地區因絲織品質獨特且宜於染色,其中蜀地彩帛成為當時一絕,宋吳中復詩《江左謂海棠為川紅》:“靚妝濃淡蕊蒙茸,高下池臺細細風。卻恨韶華偏蜀土,更無顏色似川紅”,可見,川紅即海棠花般的紅色,美豔動人。
因著取材的方便,紅色也成為了受大眾所垂青的顏色之一,在各種色彩中也就佔有了相當重要的地位,中國漢字中,代表織物的字都帶有部首“糹”,因此“紅色”憑其高居不下的人氣,也成為一切紡織品的代稱,如唐楊汝士《賀筵佔贈營妓》:“一曲高歌紅一正,兩頭娘子謝夫人”,《紅樓夢》九十四回:“還有兩匹紅送給寶二爺包裡這花,當作賀禮。”
第三,人們常將美人與花相互比擬借代,而由於民間也對紅色有著誠摯的熱愛,紅色便既可以代指美女也能夠代指花兒,或是與美人相關的事物,從而在詩詞中又達到了一語雙關的效果,如高觀國《祝英臺近.荷花》:“擁紅妝,翻翠蓋,花影暗南浦”,陸游《釵頭鳳》:“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等。所以,宋代女性更傾向於紅顏色的抹胸,應該也是一種美好女性情懷的嚮往。
第四,“首先,色彩給人以膨脹與收縮感,由於各種波長的光同時透過水晶體時……長波的暖色影像似焦距不準確,如‘紅色'在視網膜上所形成的影像模糊不清,似乎具有一種擴散性,景物形象似有擴張運動的感覺。”眼睛在同一距離觀察不同波長的色彩時,紅色的波長較長,在視網膜上形成內側映像因此紅色有前進感,和溫暖一樣給人以臨近的感覺,臨近意味著真實,觸控得到。8宋代的女人們狡黠地選取紅色作為抹胸的色調,即使在不若唐朝又露且透的著裝下,依然能夠巧妙而又成功地奪取人們的目光,她們深諳審性感並非暴露和開放,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一種女性氣質,一種含苞待放的風韻。
宋代女性對於服飾搭配著高度的審美和色彩對比反差有著獨到的利用。從繪畫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宋代女性常服以色彩的角度綜合分析,1.主要色相彩強調本色,以淡雅為尚,淡藍、淺黃、青、藕絲色、淡粉紅、墨綠、白色等,服飾色彩均偏中高明度,純度偏低,對比色應用則較少,如《荷亭嬰戲圖》《瑤臺步月圖》,抹胸色彩也偏素雅,通體的一色調,也更顯得體態修長婀娜、簡潔優雅。2.外衣或領抹鮮豔而抹胸色淡的反差:宋代宮廷女性服飾色彩會部分程度沿襲唐代宮庭女性服飾色彩的運用,但是沒有唐代的富麗堂皇,純度降低,反而更加和諧。期常服通常以紅生色花羅為領子,紅羅長裙和褙子,黃、粉紅紗衫,白紗褲,黃色裙等,內著淺色抹胸,如《瑤臺步月圖》《歌樂圖》等(圖 20-2/3)。3.外衣質樸素雅,襯以鮮豔的抹胸,利用這種大幅度色相對比,可以在並不豐腴飽滿的身材上,將整體形象襯托得更具有層次感以及讓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其內裡的一點點豔麗,更如點睛之筆透露出女兒家內心的儀態萬方、千嬌百媚。4.豔色系內外衣搭配,在繪畫中也不勝列舉,顏色搭配的十分諧調,更顯溫潤端莊和線條流暢感。
抹胸之紋樣從宋代抹胸出土實物來看,除卻單色即是植物花卉、幾何紋樣佔最多,儘管出土實物非常有限,但也能夠管窺到宋代紋樣審美的獨具一格。宋代服飾一方面喜歡直接運用紗、羅、綾等面料本身的織造圖案而不加修飾,一方面會採用刺繡、印花等手法。因黃老道學對上層社會思想價值觀的影響,“天人合一”、返璞歸真成為此時審美追求的最佳境界,一花一草一木都是宋人尋求人與自然和諧相、生的審美心理,因而也影響了服飾審美的風尚。
一、植物紋樣
在出土的抹胸中,植物紋樣的有兩件,皆為花山宋墓出土,一件“芙蓉山茶梅花紋羅抹胸”,圖案是一排芙蓉、一排山茶、一排梅花交替排列,花為折枝;另一件“菱形朵花紋印花絹抹胸”,即在黑色的印花菱紋內填以柿蒂小花,相錯排列,花紋迴圈,且以朵花紋印花絹貼邊。比起唐代祥瑞圖案的運用,宋人裝飾紋樣中耕喜歡以寫實花卉為主,謂之“生色花”,“宋代畫院十分重視花卉作品,徽宗趙佶就是位花鳥畫高手。……所畫各種花木雜卉如桃、牡丹、梅花……山茶、石竹、木瓜之類。”“織物上所用的花卉圖案題材與上述繪畫相似。”“在臨安市場上,四時有撲帶朵花,亦有賣成窠時花,插把花、柏桂、羅漢葉。春撲帶朵桃花、四香、瑞香、木香等花,夏撲金燈花、茉莉、葵花、榴花、梔子花,秋則撲茉莉、蘭花、木樨、秋茶花,冬則撲木春花、梅花、蘭花、水仙花、臘梅花。”又“杭州城裡賣花者,也以馬頭竹籃盛之,歌叫於世,買者紛然。”可見宋人對花卉的熱衷。
1.梅花
四君子之一,象徵高潔堅毅的品格和清幽脫俗的氣質而為士大夫所敬重,常常成為文人墨客所歌詠的物件,王安石就曾讚道過:“燈前玉面披香出,雪後春容取勝回”“望塵俗眼那知此,只買夭桃豔杏栽”,更是因其冰肌玉骨、凌寒留香而被喻為民族的精華和女子的端莊與貞潔。中國曆代文人志士愛梅、頌梅者極多,不但吟之詩作其畫,連紡織業也將梅花作為流行的圖案印染或繪製於衣物上。在嚴寒中,梅開百花之先,獨天下而春,因此梅又常被民間作為傳春報喜的吉祥的象徵
2.山茶花
中國傳統十大名花之一。茶花又名曼佗羅花(注:不是“曼陀羅“),道家傳說中,北方曼佗羅星君手持山茶花,儀態萬千,妙不可言,故世人又將山茶花稱之為曼陀羅花。蘇州拙政園的“十八曼佗羅館”,其得名就源於此。茶花也是“花中嬌客”,四季常青,葉片翠綠光亮,冬青之際開紅、粉、白花,花朵宛如牡丹,豔麗、嬌媚,給人們帶來無限生機和希望,是吉祥、長壽和繁殖的象徵。山茶花喜溫而耐冬,豐潤端莊且堅韌、高潔、典雅,陸游《山茶花》也道:“東園三月雨兼風,桃李飄零掃地空。唯有山茶偏耐久,綠叢又放數枝紅。”
3.芙蓉
《太平御覽》:“芙蓉一名荷花,生池則中,實曰蓮。”
《爾雅》:“荷,芙蕖。其莖茄,其葉蕸,其本蔤,其華菡萏,其實蓮,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早在春秋之時,蓮花紋就已成為了中國最早成系列發展的植物紋樣之一。自佛教傳入中原之後,由於佛教對蓮花的崇尚,使中國原有的圖紋擴大了表現範圍,被賦予更多的含義,有了更多的樣式。
除單獨使用外,芙蓉紋亦常和牡丹、桂花組合成紋,借蓉寓“融”,借桂寓“貴”,取名為“榮華富貴”。
4.柿蒂紋
柿蒂紋,顧名思義如同柿子下部之蒂子一樣,四瓣或五瓣,因其中一些花紋的形狀像柿子分作四瓣的蒂而得名,作為統織繡紋樣,其以圓點為中心,四周分列雞心圖案,整個造型如同柿蒂,故名。《南宋雜事詩•蓉塘詩話》:“樂天詩:‘紅袖織綾誇柿蒂。’柿蒂,綾紋也”, 92唐宋時較為流行,多用於綾錦及染纈。其設計形象美觀、大方、裝飾性很強、線條簡單明快。《酉陽雜俎》載:“木中根固,柿為最。俗謂之柿盤。”寓意穩固、結實。柿蒂很大。從柿花開落後,就留下一個相對大大的蒂,隨著果實的生長,蒂一直緊緊護託著果實,直到果實的成熟都難分離,這在自然界是鮮有的現象,果實當中基本都沒有很大的蒂而相伴相生的情形。柿蒂肥大而厚實,形態美觀,一生與果相生相伴,預示著家族、國家等的堅實牢固、人丁興旺、傳承祥瑞。“柿”與“事”同音同聲,故除單獨使用外,還常常和“如意”紋一起,構成“事事如意”等吉祥圖案,流行於宋元明諸代。
二、幾何紋樣
花山宋墓中,出土幾何紋抹胸 3 件,分別為菱格紋與卍字紋。幾何紋樣是用各種直線、曲線、以及圓形、三角形、方形、菱形等構成規則或者不規則的幾何圖形作裝飾的紋樣。宋代織錦紋樣中幾何紋樣種類有很多,常用於服飾和書畫裝裱。受織法的影響,紋樣主要為規則的幾何式,大致可以分為菱形、條紋和綜合構成三種基本型別。在此基礎上加以傳統的吉祥寓意,出現了“卍”字紋、雙勝、龜背、鎖子、盤絛、瑞花、棋格、聯機、柿蒂、回紋、棗花、如意等程式化的幾何紋樣,這些幾何紋也常作為花鳥紋樣的襯地應用。
三、動物紋
1.鳳紋
北宋詩人毛滂在《蝶戀花》中詠道:“聞說君家傳窈窕。秀色天真,更奪丹青妙。細意端相都總好。春愁春媚生顰笑。瓊玉胸前金鳳小。那得殷勤,細託琵琶道。十二峰雲遮醉倒。華燈翠帳花相照。”說明歌妓所穿的抹胸繡有小小的金鳳圖案。
《說文解字》:“鳳之象也,麟前鹿後,蛇頭魚尾,龍文龜背,燕頜雞喙,五色備舉。出於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崑崙、飲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
至宋代,鳳凰的造型趨於寫實和清新秀麗的形象,為鸚鵡的嘴,錦雞的頭,鴛鴦的身,仙鶴的足,大鵬的翅膀和孔雀的羽毛等,顯得絢麗多彩。《禮記.禮運》:“麟、鳳、龜、龍,謂之四靈。”102由於鳳的高貴,鳳紋也就被賦予美好吉祥的寓意,深得宋代女性的喜愛,鳳紋也逐漸世俗化,並受到花鳥畫影響,多與花卉紋飾相得益彰,且鳳凰性情高潔,“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更是女子貞潔端重的象徵。
2.鴛鴦紋
黃庭堅在一首小詞《好女兒》中寫道:“粉淚一行行。啼破曉妝。懶系酥胸羅帶,羞見繡鴛鴦。擬待不思量。怎奈向、目下悽惶。假饒來後,教人見了,卻去何妨。”詞中女子,大概思念意中人,卻只能獨自閨中,生怕見到抹胸上繡的那對鴛鴦而觸景生情,以致不敢去仔細穿戴它。
四、其它紋飾
1.綴有珠子作為裝飾,有文獻記載到:北宋時程頤伯祖母“至晩年家資懸罄而為義不衰,有儒生以講說醵錢時家無所有,偶伯祖母有珠子裝抹胸,賣得十三千盡以與之”。
總結工業生產中的一個重要部門也同樣如此,無論是紡織技術還是紡織工藝都高度發達,現代織物組織學上“三原組織”——即平紋、斜紋和緞紋至此均己具備,且出現大量服飾質料新品種和裝飾紋樣以及色彩染織的新技術,藉此也為抹胸的製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中國古代女性服飾的發生與演變同中國古代服飾史是同步的、契合的,只是由於社會兩性的不同塑造,使中國服飾的演變中有了專屬女性群體的文化特徵, 服飾包括褻衣在內出現的一些新特點,同社會變遷密不可分,這些特徵具體表現在包括了抹胸在內的中國古代女性服飾形式、色彩、紋飾、材料以及等各個方面。服飾的外觀反映人的性別屬性,對應著人的心理欲求,衣著是一種強調“遮蓋的過程”的“行為”,而“飾物”則突出了形體改變的美學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