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奇,筆名、 祁河 ,曾任市委副秘書長、西安日報社長。高階編輯職稱,現任黃土畫派藝術報執行總編。
風追司馬
祁河
三秦作為華夏文明發源地之一,在這塊熱土之中上演過無數英雄傳奇與偉大壯舉。而將這波瀾壯闊的歷史娓娓道來,當數“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司馬遷了。
初識司馬乃背誦“老三篇”中《為人民服務》,偉人引用“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再到中學課文《陳涉起義》《鴻門宴》與高考時給的一段需要翻譯的《報任安書》。不久前讀好友王寶成所著《史記<札記>》,便勾起再次去韓城拜謁史聖的念想。
那年是個冬季,我和錦華木器廠的志勇上韓城外調,方知司馬遷生於“龍門”,即韓城人。於是順道爬了回司馬坡,還揹回一套《列寧選集》。除了遠眺黃河,對石條鋪就的司馬坡和“五子登科”的衣冠冢還有些印象,對其它並未多有留意。時隔45年終於有了再乘綠皮車,探訪先賢的機緣。
一大早天還有些陰,在龍鋼的楊斌先生和馬書記陪同下,與國君兄一同拜謁了太史公祠。由於昨晚韓城和西安都下了大雨,若大的司馬祠廣場沒有幾個遊人,更顯得莊嚴肅穆。祭祀大道兩旁九組大型石雕,五帝、大禹、項羽、劉邦、呂后、劉徹一個個赫赫在名的人物呼之欲出,彷彿讓人穿越中華三千年的歷史煙雲。而正中司馬遷的雕像,手持竹簡目光深邃、衣帶飄動,好似俯視著神州大地,仍在關注著時代的變遷。
走過明代所建、楊虎城和邵力之1936年重修的芝秀古橋,穿過“漢太史司馬祠”牌坊,邁過由啟功先生題寫的“漢太史司馬遷祠墓”的大門,便來到由石條鋪就的司馬古道。因韓城是西周武王的封地,名曰“韓侯國”,所以這條道原叫韓奕坡,“奕”即X條為北宋末鋪設,原長三里現僅存300米,歷經800餘年雨水沖刷和風化、人走車碾,早已是凸凹不平。石條上留有很深的車轍痕跡,似乎訴說著往昔的繁華和太史公一生的坎坷悲壯。
司馬遷祠始建於西晉永嘉四年(310),由夏陽太守殷濟“慕名”而建“石室,立碑,樹柏”。後經歷代修建,1982年才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所以眼前景象與我45年前來時已大不一樣。整個建築由磚石依山勢築成四個平臺,隨著青磚鋪成的神道層層遞進,分別建有“高山仰止”“史筆昭世”“河山之陽”“太史祠”牌坊或門樓,正好供人欣賞緬懷和歇腳回望。
說來也是年歲不饒人,想當年一氣登頂,而今只能氣喘吁吁地慢慢攀爬,不時地停下來擦汗補水。而楊斌別看年紀輕輕,卻如數家珍地娓娓道來:“高山仰止”出自《詩經·小雅車轄》,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寫道:“《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用來讚美孔子。這裡的四個字為韓城書法家強漢三所書,可惜老先生已經過世了。為了緩解餘的疲勞,小楊還自我調侃:“下了司馬坡,秀才比驢多”逗人會心一笑。的確韓城鍾靈毓秀、人傑地靈,除一代史聖外,還出過兩朝狀員、三朝宰相及父子御史、祖孫巡撫、兄弟侍郎等,餘仰慕的就有清嘉慶首輔王傑和著名作家杜鵬程等。
步入太史祠院落,兩棵參天古柏已逾千年。獻殿和寢宮連在一起,暖閣中有司馬遷坐像,上書“史聖千秋”“君子萬年”“穆然清風”等匾額。尤其是司馬後人撰寫的楹聯:“剛直不阿留得正氣凌霄漢,幽而發憤著成史記照塵寰。”和郭沫若的詩碑“龍門有靈秀,鍾毓人中龍,學殖空前富,文章曠世雄。憐才斧鋮,吐氣作霓虹,功業追尼父,千秋史太公”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亦使人無限景仰。
祠院後面便是司馬遷的墓瑩,這座極似蒙古包的墓冢,據說是元世祖忽必烈改建的,因其上嵌有八卦及花卉磚雕圖案,亦稱“八卦墓”。墓頂那顆古柏枝分其五,人稱“五子登科柏”,依然枝繁葉茂,如龍盤螭繞一般,象徵著生生不息的司馬精神。我默默地圍繞著它轉了三圈,憑弔這位自幼熟讀《尚書》《春秋》、少時遊歷各地蒐集遺聞史料、中年子承父業開始著述《史記》,卻因替李陵說話獲罪慘遭宮刑,至55歲完成《史記》,第二年則不明原因亡故,留下52萬字的不朽鉅著,這位偉大的歷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曆法家和地理學家。
值得一書的是,司馬遷墓碑則是由時任陝西巡撫畢沅所立。我們應該感謝這位清朝的學者型官員,他經史、詩文、書畫、金石、地理無所不通,是乾隆25年狀元,其著作等身,曾三任陝西巡撫。為政期間他修文重教,對三秦古蹟多有考證並立碑標記,除了保護帝王將相的陵墓外,他還主持整修了西安碑林、西安城牆、蘇東坡祠、楊貴妃墓、翻修了司馬遷祠、華岳廟等、倉頡造字臺等,並歷時20年編纂《續資治通鑑》220卷,還著有《傳經表》《墨子集註》《關中金石記》《關中勝蹟圖志》等,也算是風追司馬的先賢博士子。
轉回獻殿,正好遇講解員帶七八個遊客講解:司馬遷坐像面略朝北方,寓意其雖然身受磨難,仍思念著被困於匈奴的好友蘇武、李陵。我便湊上去蹭聽,她講漢朝宮刑與殺頭屬一個級別要株連九族,司馬族人為躲避災禍,逃至芝川附近深山改名換姓,將司馬複姓分開,司字加一豎為“同”,馬字加兩點成“馮”,而司馬門人以徐為姓,暗示餘下二門。因此,現在的同、馮、徐三姓都是司馬後裔。
祠內小賣部購得本《風追司馬》,權作紀念。出得太史祠,立於祠堂大門石階上留影。環顧東邊黃河滔滔,西邊梁山蒼蒼,南面長城蜿蜒,北向芝川潺潺,好一派俊秀河山。山河之間還形成幾泓波光粼粼的水面,楊斌告訴那是新修的文史公園及司馬湖,一期投資就8個億。真佩服韓城人,近年來追趕超越的氣魄,已不亞於開鑿龍門的大禹
下至司馬遷銅像前,恰逢渭南中學成百名同學來研學,他們身著紅色漢服,列隊向司馬遷先生行禮。看著他們朝氣蓬勃的身影,不免感嘆當年困頓時,從《報任安書》中所獲得的力量,期望生於盛世的年青一代更能奮發有為。記得肖雲儒先生說過:“風追司馬,就是追說實話之風、說真理之風,追創造性之風、追忍辱負重之風。”應作為此次重遊太史公祠的註解。
(2020.12.15於三亞香醍25度,235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