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宋朝雖然武力不行,但經濟繁榮,文化昌盛,一片鶯歌燕舞的太平景象,那麼“烏臺詩案”顯然就是其中很不和諧的音符。這是宋朝罕見的文字獄,堂堂一郡太守,就因為詩詞中的牢騷,差點九死一生。偏偏這件大案的主角,就是宋朝乃至中國歷史上最出名的文豪——蘇軾。
“烏臺詩案”中,政敵給蘇軾安上的罪名是誹謗朝政,抨擊新法,這些或許存在。但是,他們居然誣陷蘇軾自比地下之蟄龍,敢於飛龍在天的皇帝叫板,具有不臣之心,“所懷如此,顧可置而不誅乎”?這就有些無恥了,蘇軾才華再高,不過文人而已,當時的太守沒有兵權,也夠不上結黨造反的檔次,實在是太惡毒了。
也還是因為宋朝沒有亂殺士大夫的惡例,才讓蘇軾死裡逃生。然而,經過此事,蘇軾的人生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甚至影響到了詩詞的創作。文章的題材在後期更少觸及政治憂患,而將視野放在人生憂患之上,風格更是由豪放灑脫轉為了空靈雋永。
這是為了避禍,更是現實的無奈。然而,蘇軾隱藏了一大半,卻還是在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時,笑著寫下了這首《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責授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
平生文字為吾累,此去聲名不厭低。
塞上縱歸他日馬,城東不鬥少年雞。
休官彭澤貧無酒,隱几維摩病有妻。
堪笑睢陽老從事,為予投檄到江西。
這首詩的題目很長,其實就是在十二月二十八日這一天,感謝天恩浩蕩,感謝皇帝不殺之恩而作的詩歌。表面看起來很嚴肅,其實卻是玩世不恭的態度。
在首聯“平生文字為吾累,此去聲名不厭低”中,蘇軾開門見山談到了對於這次飛來橫禍的看法。他認為自己之所以遭難,還是因為文采風流遭人妒,聲名太盛被人嫉。的確是這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作為全民偶像,文壇領袖,喜愛他的粉絲固然多,但也有些小人作祟,看不得別人的榮耀。
頷聯“塞上縱歸他日馬,城東不鬥少年雞”極為精彩,蘇軾分別用了兩個典故,表達了豁達的心胸。前半句說的是“塞翁失馬”,蘇軾認為這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後半句說的典故是當年李隆基沉溺於鬥雞,甚至將不學無術的鬥雞少年賈昌封為“五百小兒長”。
其實,這就是大文豪不露聲色地開罵了。這個典故中,賈昌得志後,長安城流傳“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的童謠。蘇軾藉此將政敵比作“少年雞”,自己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當然不用和那些混賬東西鬥氣了。蘇軾罵人,不帶半點髒字,卻字字誅心,實在是高明。
頸聯“休官彭澤貧無酒,隱几維摩病有妻”又使用了兩個典故。前半句說的是陶淵明辭去彭澤縣令後,窮得叮噹響,連自己喜歡的美酒都買不起了。很顯然,蘇軾在此是暗示自己不能辭官歸隱的苦衷,他也不得不繼續當皇帝的打工人。後半句說的是佛教居士維摩以佛法為伴,相伴到老。這也說明了蘇軾決意參禪悟道,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沙門的態度。
尾聯“堪笑睢陽老從事,為予投檄到江西”則是表達了對弟弟蘇轍的感激之情。睢陽是唐朝的稱呼,在宋朝稱為應天府,蘇轍本來在應天府擔任了很長時間的判官,所以蘇軾經常稱他為“睢陽老從事”。在“烏臺詩案”中,蘇轍上書請辭一切官職,只為保住蘇軾一命。後來,蘇軾被貶,蘇轍也受到牽連,貶為筠州(江西高安)監酒。
這樣的兄弟情深,讓人感動,更讓當事人蘇軾難以忘懷。“堪笑”一詞極為經典傳神,既表達了欣慰之情,又表達了劫後餘生的慶幸,更表達了兄弟對於魑魅魍魎的輕蔑。這一笑,精彩萬分,笑出了文豪的風流慷慨,這一罵,精絕千年,文雅而解氣,開後世“雅罵”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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