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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理賠員老季接手了一個案子,只要能查出殺妻騙保,就能拿到一筆豐厚的報酬。眼看30天的賠付期限馬上要到,尿毒症的妻子手術迫在眉睫,老季最終能完成目標嗎?真相到底是什麼?

1

“1000萬?天上掉餡餅嘍!發達了!”

“那要有命享,錢拿不到手,鐵窗淚是肯定的。”

“你們這就是嫉妒,別人都要理賠了。”

理賠部最年輕的小岑,扭頭見我進屋,訕笑著問:“哎!老季,老季,你又去早市搶雞蛋了?至於嗎你......”

我是一名保險理賠調查員,有個高三的女兒,和一個患有尿毒症的老婆。家裡就我一人賺錢,為此我特別節省。

因為我常年穿一套藍色西服,理賠部這幫嘎小子,給我起了一個外號——“柯季”,柯南的柯,老季的季。

理賠部比普通人想象的複雜,我從事的是理賠調查工作,責任重大,需要相關的醫學、法律、刑偵背景。

另外,還要附加點演技和推理。

因為保險理賠時間只有30天,過了這30天無論是否騙保,保險公司首先要履行賠付義務。所以,調查員的任務就是用預設的惡意,去拼湊出一個又一個陌生人的人生碎片。

這次的單子,是一起被保險人在睡夢中去世的案件,受益人拿來10多張保單,保險金額逾千萬。

被保險人、投保人均是老婆馬美玲,受益人則是丈夫王光宗。

這個案子,剛過了等待期,人就死了,投保金額巨大,精準踩雷,引起了保險公司的重視。

拿到案子的第一時間,保險公司報了警,但醫院開據的證明——死者死於血栓,體內無任何有毒物質檢出。

監控中沒有其他人出入現場,丈夫也沒有作案時間,判定為正常死亡,警方沒有立案。

放下小電驢的頭盔,我斜靠在辦公椅上,打開手機買菜程序,準備看看整點秒殺活動,領導一個電話把我呼了過去。

落地窗外,平靜的海面起了波瀾,天空陰沉下來,屋裡瞬間黑得和領導的臉一樣。

領導雙眉緊蹙,客套地關切著我妻子的病情,順勢用很平常的語氣描述了這件“簡單”的案子,“你知道的,我們總要走個流程。”

我知道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沒有合適的條件,我半天沒答話,略顯為難地低頭撥弄著筆蓋。

最後,領導破天荒默許了5000元獎金,調崗內勤。

權衡利弊後,我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但情況比我想得更加不樂觀。

2

接到案子的第一時間,我趕到接診死者的中心醫院,查詢就診情況。

大夫說,人送來的時候,已經死透了。

診斷書上明確寫著,死於血栓堵塞心臟,血液內查出了安眠藥的成分。

我去醫院的信息科檔案室,調取她過去的就醫記錄,發現她生前患有血小板激增症、本來就容易形成血栓,又患有抑鬱症,安眠藥是她每天晚上的必用藥。

這樣看來,她極有可能,就是在睡夢中去世的。

從醫院出來,我又直奔轄區警察局,警察局民警小周告訴我,現場勘察,沒有發現任何的搏鬥跡象,門窗完好無破損,沒有外人入侵的跡象。

馬美玲死前一晚上,老公王光宗正在加夜班,沒有作案時間。

屍體是第二天早上發現的,當時,王光宗立刻下樓找物業幫忙,一進一出,前後不足5分鐘,根本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一切跡象表明,當晚,只有馬美玲一個人在家。

“老婆,睡著,睡著,睡死了,老公淨賺1000萬?”我撓著有點禿頂的頭髮,假裝不在意地問了一句。

辦案民警小周,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抿著嘴,咳嗽一聲,回了我一句:“疑罪從無,是對公民的一種保護,體現了平等原則……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足以立案。”

出了警局,我的心就涼了,找不出任何破綻,看來獎金是拿不到了。

我還在懊惱,老婆的電話就追過來,讓我去趟醫院。

10年前,我老婆得了糖尿病,控制得不好,2年前轉了尿毒症,大夫說以她的狀況,透析大概能活3-5年,但換腎,至少還能活20-30年。

可是換腎,不算後續治療的費用,保守估計也要40-50萬,對於我們這樣工薪階層,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再加上每個月透析維護的費用,日子緊巴得讓人無法呼吸,我表面上毫無波瀾,內心兵荒馬亂。

趕到醫院的時候,老婆正癱在輸液椅子上,吧唧著嘴,嗦嘍一個烏梅核。

這是她的發明,得了尿毒症後,大夫讓她每日的飲水量控制在300毫升以內,也就是一天只能喝大半瓶水,她饞水,饞得厲害時就想出這麼個法子。

看見我,她抬起腫眼泡,裂開乾癟起皮的嘴,衝著我笑:“聽說有個女的睡死了,老公能得1000萬賠償,我要是能睡死了,給你和孩子換1000萬就好了。可惜了,我連投保的資格都沒有,你要是早些年入行就好了。”

說完,她指著桌子上的水果花籃、糕點給我看,乾瘦的手指捏著點心,往我嘴裡直塞。

原來,小岑他們到醫院調資料,恰好看見我老婆來透析。

嘎小子們知道我日子過得不舒坦,變著法地給我填補。

匱乏日子裡的贈與,讓她喜不自勝。

我讓她別瞎說,站起來假裝看儀器,眼眶卻紅了。

3

晚上8點多,上高中的女兒下了晚自習,趕來替我的班。

看著母女小聲交流學習情況,開心地吃著點心,我鬆了一口氣,去開夜間出租車了。

自從打算給老婆換腎之後,我從認識的出租車師傅手裡,接下夜間開出租的活,每個月能多賺2000-3000元。

單手扶著方向盤,我點了一支菸搖下窗戶,以30碼的速度在車流中慢慢挪動,前方汽車的尾燈在魅惑的黑夜中一閃一閃,像黑暗中無數雙窺視的雙眼。

車開到北京西路的時候,天下起了小雨,夜色陰沉。

突然,後面一輛出租車,不停衝我打雙閃,沒等我反應過來,直接超車逼停了我。

本以為我是在前一個路口不小心颳了他,豈料下一秒,一個穿紫色風衣的女人,拉開車門,徑直坐在我的副駕駛上。

開口就是一句:“你也太難找了。”

事發突然,我瞬間愣住了,挺後悔習慣動作解鎖了車門。

藉著前車燈,我仔細打量著,這個唐突的中年婦女。

一張刀條臉塗得煞白,顴骨突出,眼周及凹陷的臉頰處,被汗水浸溼後露出皮膚本來的黑黃色,整張臉顏色不均,讓她看起來有點滑稽。

一頭捲髮,因為沒來得及打理,像枯草一般隨意奔放地飛著。

我絞盡腦汁,把老家親戚關係大致判斷了一下,篤定她不是我鄉下前來投奔的親戚。

剛要開口詢問,對方翻開懷裡鼓囊囊的大包,掏出一個粉紅色系皮帶扣的小本子,雙手遞到我面前,自我介紹:“我叫馬美麗,馬美玲的妹妹。”

我這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位,居然是死者的直系親屬。

幹了這麼多年理賠調查員,都是我追著趕著找別人,還是第一次有人找我,我覺得挺稀罕,客氣了兩句。

她也不鋪墊,直接說:“王光宗殺妻騙保。”

這倒好,獎金自己送上門來了,我殷切地問了一句:“你有證據?”

“沒有!”她回答得乾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像嘴巴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說個不停,“我姐這不是第一次出事了。”

她告訴我,王光宗和馬美玲是二婚,兩人婚後一直不睦,最近兩年,兩人的矛盾幾乎不可調和,馬美玲開始頻繁出事。

過天橋時,被人推下了樓梯;洗澡時,煤氣突然爆炸;還有幾次無緣無故食物中毒。

為此,馬美玲整天提心吊膽。要麼說什麼虧心事做不得,要麼說有人故意整她,精神高度緊張。

說完她奪過粉色小本子,手指沾唾沫,翻給我看。

裡面模稜兩可地記錄著各種胡言亂語,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跟某種暗語一樣。

“有蛇”“那邊有一雙眼睛”“煤氣”“沒有甲醛”“我才不要什麼風扇”…

馬美麗用手撥了一下粘在前額的頭髮,拉著我的雙手說:“我姐帶我從小地方出來討生活不容易,這些年被那怪病折磨得不成人樣,好不容易日子好過點,剛住上新房子就走了。

“就是他殺的,他對我姐不好,結婚後和前妻勾勾搭搭,我都懷疑,是他們兩人密謀殺了我姐,騙保險。”

眼見她粘了唾沫的手指就要捱到我左手的虎口處,我條件反射地抽回了雙手。

4

搖下車窗,我讓車裡刺鼻的味道散了散。

馬美麗唾沫亂飛地控訴著姐夫的種種罪行,我打斷她,沒好氣地說:“所以,你就來堵我?大姐,破案有警察;調查,找私人事務所。我就一個保險調查員,單據相符,警方不立案,保險公司就要賠付,你別和我浪費時間。”

愣怔了半刻,她嘴唇翕動了一下,還是收回了想說的話。

臨下車,她從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座椅上,留下一句:“他們說,你是最好的調查員,只要幫我查出他殺妻騙保,這個就是你的。”

說完,她下車,消失在黑夜中。

紙袋中,是她提前簽好的協議,承諾給我10萬報酬。

10萬,正好是我老婆手術費的缺口,我瞬間有些心動。

如果能找到證據證明王光宗殺妻騙保,不僅能把他交給警察,還能救老婆一命,何樂不為,我立刻充滿了幹勁。

馬美麗的話,也打開了我的思路,我一直忽略了一個人,就是王光宗的前妻,她極有可能參與到案件中,會不會王光宗和前妻前緣未了,一起行兇呢?

我也顧不上時間太晚,打電話給警察小周,他打著哈欠說,早查了,他們把死者及王光宗,所有的社會關係梳理了個遍。案發時,他的前妻出差,有不在場證明。

所有證據都指向,這個王光宗不像是殺妻騙保之人。我決定去會會他。

王光宗是個工地監理,45歲,濃眉大眼單眼皮。

看見我,他沒表現出反感,沏了一杯普洱遞給我,自己手晃著杯口,悠悠地說:“美玲身體不好,讓她注意點,她也不肯,醫生說是熬夜猝死。可惜當時,我不在身邊,要不然也不至於如此。”

王光宗說,馬美玲婚後一直沒有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得了血小板激增症之後,人變得抑鬱,更是如此。

他拿出大量的醫院診斷,對於馬美玲病後的症狀、如何治療,如數家珍。

我假裝好奇地問她還有沒有什麼親人,王光宗呷了一口茶,做出思考狀,雲淡風輕的語氣回憶說:“父母早就去世了,她很小就帶著妹妹出來闖社會,老家基本沒來往,現在還有個妹妹,神智好像不太清楚。”

末了,他意味深長地說,也許她們家族有什麼遺傳的精神疾病,但也無從考證了。

問他馬美玲是否得罪什麼人了,他淡淡地回答,怎麼可能呢?一個家庭主婦會得罪誰啊?

我試探著問他的上一段婚姻狀況,他突然有點不耐煩,推脫著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然後說自己還有事,起身送客。

看得出,這種倒背如流的說辭,一定是事先準備好的。

我趕緊聯絡網絡部程序員,查看王光宗是否給他前妻也買了保險。

大概15分鐘之後,小北給我回話說,王光宗的前妻沒買保險,但女兒買了,不是我們公司。

可惜,小女孩去年因病去世,保單金額不大,已經賠付了。

我嚇了一跳,站在王光宗家的樓下,脊背發涼,難道他殺妻、殺女騙保?

5

由於當初王光宗不是在我們保險公司給女兒投保的,我趕緊跑到警察局報案。

警察小周聽完我的彙報,眼睛一亮,讓我回去等消息。

僅僅一天之後,小周告訴我,當初的保險業務員找到了,手續合法沒有任何問題,孩子是急性紅斑狼瘡去世的,死的時候在醫院。

保單隻賠付了3萬元,由於金額小,沒有調查員介入就理賠了。

在電話裡,小周有點洩氣地說:“哎!孩子這事十有八九不是騙保,再畜生,也不可能為了區區3萬塊,要了自己孩子的命。而且,我也到醫院查了,孩子是突發性疾病,從前沒有病史。這種病,真的沒辦法作偽。”

此時,距離賠付期還有9天。

就在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的時候,醫院打來電話,說我老婆的腎源找到了,讓我趕緊準備手術費用。

拿著從醫院複印的馬美玲的病歷,我找到了相熟的胡法醫,她告訴我,不光是自身疾病才能引起血栓,低溫也可以。

我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問她,難不成把人放進冰櫃?馬美玲身高156cm,體重92斤,稍微大一點的冰櫃完全是可以放下的。

這樣一來,王光宗進門後,再將屍體取出放在床上,一進一出5分鐘足夠了。

我抱著自己的包,模擬著走到桌子前面,抬手做了個放的姿勢。

胡法醫從稱重稱上抬起頭,放下正在做記錄的筆,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說,不可能。

她告訴我,當人體的溫度低於臨界值,重度失溫時會導致低溫症,人會出現反脫衣現象,但胡美玲的衣服是完好的。

“那被下了安眠藥,無意識呢?”

“那也不可能,死人了,屍體會說話。”

她順手拿起辦公檯上的模擬人頭骨,做出一個掰開的動作,說,如果是放進冰櫃凍死,會出現顱腦及腦膜充血水腫;若顱內容物凍結,容積膨脹,可發生顱骨骨縫裂開。

為了讓我看明白,她兩手又在自己心臟位置比劃著,“心外膜下點狀出血,兩個心室的血液顏色也不同。消化道、食管糜爛或壞死脫落,胃黏膜糜爛,胃黏膜下會出現維希涅夫斯基斑,馬美玲完全不是這種症狀,她就是血栓。”

我恍然大悟,自己太著急,甚至連基本的常識都忽略了。

出了法鑑的門,我突然覺得自己疲憊至極,兩條腿像灌了鉛,挪不動路。

6

人行天橋上,望著車水馬龍的大街,我一直蹲到華燈初上,意興闌珊。

附近幾個工地的工人,剛下工,三五成群的吆喝著回工棚喝酒,看著一頂頂安全帽從眼前晃過,我突然靈光一閃。

有一個地方,我還沒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借了一身安全員的服裝,找了一頂安全帽,戴好口罩直奔王光宗的工地。

保險調查員有時候需要化妝出演各種角色,才能順利完成任務。

因為,我們畢竟不是警察,別人未必合作。亮出自己的身份,有的時候反而是一種制約。

好在自從老婆死後,王光宗一直請假在家,我就藉機接近了他工地上的工人。

工地上,時常會有冷麵孔的安全員出現,工人們對此習以為常。

簡易的休息室裡,一臺老舊的空調櫃機已經將溫度調到了16度,可能是超負荷的運轉讓它已經無法正常送風,裡面豎了一臺工業風扇,才給讓這寬敞的休息室帶來了一絲涼意。

一包紅塔山煙撒出去,很多工人就願意藉著休息的機會,和你聊聊天。

讓我意外的是,王光宗口碑還不錯,大家說,前兩個月工地上有個兄弟貪涼,對著這工業風扇吹了一整晚,早上起來直接面癱了,還是王光宗送去醫院,跑前跑後照應著。

提起王光宗老婆,大家倒是頗有微詞,對於她的死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說她一直身體不太好早有耳聞。

也不知道他們哪裡聽來的八卦,都說那個女人,嗜錢如命,每天只給王光宗50塊錢當零花錢。

所有人都說,馬美玲死的那天,王光宗就在工地,沒離開過半步,晚上也是在板房裡休息的。

靠在工地涼棚的休息椅上,望著門口那臺沾滿泥汙的大電扇,我覺得十分沮喪。

查到現在,我開始覺得,馬美麗也許早就知道結果,也許找了私人調查公司調查過了,沒結果,才會找上我。因為希望渺茫所以才會大方承諾重金報酬。

就在我覺得毫無希望的時候,領導把我叫到辦公室,滿臉堆笑問我案子進展如何、老婆病好點沒有。

兜了一個大圈,他拍著我的肩頭說:“老季啊!你最近辛苦了,這個案子讓年輕人去查吧!我有更重要的工作交給你。”說完,扔給了我一個不痛不癢的新案子。

我聽出他話裡有話,追問才知道自己被投訴了。

王光宗投訴說,我騷擾他的正常生活,懷疑保險公司拒絕賠付,揚言一定要到保監會投訴公司,甚至說要把事情捅到媒體那裡,領導頂不住壓力,已經著手開始準備走賠付流程。

“合著我跑了一大圈,毛都沒撈到,就是給別人掃了下雷?!”

這是我從業近十年來,第一次發這麼大火,見我臉色不好,領導輕咳一聲,用手扶了扶鼻樑上的玳瑁眼鏡:“你是咱們這的老同志了,我這不也是怕你到時候下不了臺嗎?”

5000塊的獎金和調崗的問題,他隻字未提。

打著手機中查到的信息,我拍在領導的桌子上,說:“查也是你讓我查的,現在讓我退出,我不同意,反正都已經被投訴了,不查出個所以然來,我怕是在保險行業也幹不下去了。”

領導慣常喜歡和稀泥,見我如此堅決,乾脆做了個順水人情給我,同意我繼續查下去,但“動作要小點”。

出了領導辦公室,我的汗就下來了,為了這麼個破案子,我這算是賭上了身家性命。回辦公室的路上,我突然心生邪念,這會不會是領導給我使的詐。

小岑看見我一臉的苦哈哈,笑著問:“咋滴,今兒個早市的雞蛋沒搶著嗎?”然後丟給我一根菸,“走,上去透個氣。”

天台是我們的抽菸區,也是我們互通信息的根據地。

點上煙,小岑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掏出一個大信封:“哥幾個聽說找到腎源了,給嫂子湊了點錢。”說完不顧我推辭,硬塞到我懷裡。

來不及吐出的菸圈嗆了我一嗓子,我猛咳兩聲,眼淚都快要咳出來了,朝著兄弟感激地點了點頭。

投訴的事兒辦公室也傳來了,小岑給我出主意:“柯季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啊!那小子不地道,你就跟他上手段。夠硬就給老子扛著,看他能不能扛得過30天。”

調查員看家本事裡,有一項就是跟蹤,這是無計可施裡的最後一招。

7

把老婆、孩子託付給岳父岳母,我心一橫蹲守在王光宗的樓下,還有5天,賭一把,看看他會不會露出馬腳。

我租了一輛麵包車,白天跟人,晚上停在王光宗樓下,就窩在裡面,汗透了內衣褲,也顧不上更換,身上一股子餿味。

一晃3天過去了,王光宗沒有任何異常,正常出門、購物、遛彎、大部分時間都在書店度過。

有時候,他會在河邊呆呆看著河面好幾個小時,完全就是一副失去了妻子的孤獨男人模樣。

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卻看見王光宗,領了一個收廢品的老頭進了小區。

半小時後,老頭背了兩臺風扇出來。

這種工業用風扇,常見於燒烤店,或者食堂,根本不是家用的。

王光宗的家我去過了,新裝修的房子,一屋子高檔貨,也裝了空調,他買工業風扇幹什麼呢?

我打電話給馬美麗,問她姐姐生前是否購買過工業風扇。

馬美麗說,當初新房裝修好後,姐夫想拿工地的風扇回去除甲醛,但姐姐不喜歡吹風扇,覺得會帶走皮膚上的水份,壓根就沒同意,“我確信他們家不會有風扇,更不可能有工業風扇。”

我連忙跳下車,在路口攔住收廢品的老頭,將兩臺工業風扇以高價收購。

馬美玲混亂的日記本中,記錄過“風扇”,王光宗的工地上,我見到過這種風扇,還引起了工人面癱。

那,馬美玲的死跟這個風扇會不會有關係?

我趕緊查閱相關資料,發現還真不是空穴來風。當時,我想報警,但在那之前,我還是先直接一腳油門殺去了師範大學物理系,走訪了楊洪國教授。

楊教授知道我的來意之後,也很詫異,他也沒想到,有人用物理手法殺人,同時,他也給出了明確的答覆。

電風扇吹出的風,是機械風,風源集中,被這種風長時間的猛吹,人體就會發生一系列不良的生理變化。

當採用空氣快速流動法將體表溫度降至臨界值,並持續6個小時後,血細胞壓積、血小板平均容積、血液粘滯度、血壓都會產生明顯變化,原已潛伏著心血管疾病的“健康者”可促使血栓快速形成,導致心肌梗塞。

這就是電風扇殺人的原理。

人活中年,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身邊最普通的電器,能殺人於無形。

楊教授的話,揭開了王光宗無影殺人的秘密。

馬美玲有基礎疾病,血小板激增症,這兩臺工業風扇對著直吹,不就加劇了她的病情,引起血栓嗎?

我在大腦裡迅速模擬了一遍王光宗的殺人過程,他在前一天馬美玲服用完安眠藥熟睡後,將家中早已準備好的工業電扇對著她直吹,引發她血栓死亡。回家後,他只要進到室內,拿走電風扇,放在其他房間,根本不會被注意到。

我拿著自己掌握的所有材料,再次報警。

順利立案時,距離賠付期已經不到24小時了,我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8

聽說,王光宗在審訊時,咬死“風扇是用來除甲醛的”。

但面對網上搜索“風扇、死亡”記錄,以及馬美玲死亡當天家中的用電高峰、馬美玲的日記本和他家中甲醛檢測報告等證據,王光宗最後心理防線崩塌,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實。

他和前妻的女兒生病,前妻幾次哭求上門,馬美玲竟然拿走王光宗所有的卡,挨個掛失。結果,耽誤了女兒的治療,導致孩子去世。為此,他恨透了馬美玲。

女兒保險理賠那天起,他就開始了縝密的殺妻騙保計劃。

為了哄騙馬美玲投保,他利用馬美玲的抑鬱症,處心積慮製造了她被害的場景,在天橋險些被推下去、吃過期食物中毒、煤氣洩漏……

馬美玲成功投保後,保險等待期一過,趁馬美玲吃過安眠藥昏睡,他就實施了自己的完美殺人計劃。

案件還在偵辦中,但等待王光宗的將是最為嚴厲的懲罰。

後來,我問小周,當初現場偵查時,他們怎麼沒有懷疑那臺風扇,他猛吸了一口煙,吐著菸圈,說:“誰也沒料到,再平常不過的電風扇,居然能殺人!就像你料不到,枕邊人還能處心積慮要殺了你騙保。”

王光宗被刑拘後,馬美麗又抱著她那個鼓囊囊的包找到了我,各種面值的鈔票混雜在一起,有些還甚至來不及熨平,皺皺巴巴。

眼見她又要吐唾沫開始點數,我說,先欠著吧!

馬美麗抬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感激地點了點頭,此刻,我才注意,這個過早衰老的女人,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作者 | 羅小菜

編輯 | 暖暖

排版 | 茉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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