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件事後，我發現舅媽來幼兒園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每次過來，她都會帶很多親手做的點心，分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們。

舅媽的手藝很好，小朋友們都很喜歡吃她做的小點心，他們跟表弟也走得近了，有幾個還和表弟處成了好朋友。

舅媽時常叫他們上家裡吃飯。

也不知道從什麼開始的，那些和表弟走得近的同學，開始在班上傳我的謠言。

他們說我是小偷，我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聽來的。

巧的是，有一次班上還真有人丟東西了，丟的是五塊錢。

丟錢的女生趴在桌上哭了很久，班上的同學都說是我偷的錢，有個男生直接將我推倒在地，搶過我的書包去翻。

其他人也喊著口號支持他翻我的書包。

不過，他並沒有在我的書包裡找到錢。

可即使這樣，他們也覺得是我把錢花了，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認準我是賊。

後來，那個女生的錢找到了，是夾在她的課本里，她自己給忘了。

明明是個誤會，有趣的是，有了這件事，他們反而更把我當賊了。

這件事就像個烙印一樣，不管真假，它都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漸漸地，表弟和班上的同學越玩越好，也跟著他們一起孤立我，跟著一起罵我是賊。

除了在學校被孤立，回到家，我也猶如臭蟲般受人排斥。

舅舅和舅媽鮮少跟我說話，就算是哪天開口跟我說話了，也是在挑我的毛病，以此來諷刺我。

因為舅媽不待見我的緣故，表舅對我也開始冷淡，有時候我喊他，他會假裝聽不見，我想跟他玩，他會把我推到一邊，冷淡的說道【誰跟你玩？上一邊去。】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但一切就這樣開始了。

被孤立是種什麼感受？那種感覺輕到可怕，它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你，你的存在沒有意義。

記得有一次，表舅店的兼職在吃飯時聊到了我。他誇我聰明，並跟爸爸提建議，說可以給我報個興趣班什麼的培養我的特長。

但爸爸卻笑了，他說【算了吧，就是個賠錢玩意，投資他？那就是浪費錢！】

我在旁邊聽著，一句話都沒說，這種話我早聽慣了，只是眼淚不爭氣的要跑出來。

那次，反而是舅媽在桌子上為我說了句話。

【不管怎麼樣，孩子都還小，教一教或許還能正得回來。】

舅媽的話裡多少帶著點別的意思。

長歪了的苗子才要正吧？

但爸爸並沒有反駁舅媽，反而一臉的雲淡風輕。好像我不是他的兒子一樣。

【正個屁呀！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就這個樣子羅！】

後來……我聽說，爸爸在外面養了個女人。

5、

爸爸出軌了，媽媽是知道的，她的精神狀態也一天比一天差。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爸爸卻把那個女人帶回來了。

那女人身材微胖，細長的眼睛，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連衣裙，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

爸爸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摟著她，他要跟媽媽離婚。

【姜志忠，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同意離婚？我為什麼要成全你們？】

媽媽瞪著紅腫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看見她蒼白的嘴唇因為憤怒而顫動著。

但爸爸的聲音很冷。【那就耗著。】

從那之後，爸爸就搬出去住了。

後來，媽媽終於忍受不了同意了離婚。不過，她有個要求，就是我歸爸爸撫養。

6、

八歲的時候，我變得沉默寡言，爸爸很少管我，有時候我放學回家，只能吃涼了的剩飯。

媽媽剛走，那個女人就迫不及待搬了進來，我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凸了起來。

有天晚上，我起夜上廁所，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隔壁在說話。隔壁是爸爸的房間，因為是租的房，所以隔音不太好。

【嗯～志忠，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你什麼時候把那個給送走啊？】

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她懷孕了，已經五個多月了。

我聽見爸爸咳嗽了兩聲，然後裡面傳來了他的聲音。

【過幾天吧，我跟老頭子說一聲，讓他接回老家養。】

聽到這話，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我不明白，我也是他的孩子，為什麼他要把我送走？

我努力剋制住眼淚，雙手卻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不知在門外呆立了多久，直到面前的門被打開，那女人嚇著了，用手指著我罵道。

【要死啊！這孩子，站在這一聲不作的，嚇死我了！】

她使勁拍著胸脯，還時不時的朝我翻白眼。

爸爸聽見動靜，沓著拖鞋走了出來，看見我站在門口，他眼神明顯閃過一絲厭煩，他問我【你站在這裡什麼？偷聽我跟你姨說話啊？】

說著，他拎著我的衣領，要給我送丟回屋去。我用力的掙脫，然後雙眼通紅的望向他。

【爸，你要把我送回老家？】

聽到我的話，那女人“切”的嗤笑了一聲。

爸爸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我。反倒是那個女人插了一嘴。

【送你回去不是很正常嘛！你留在這啊就是個累贅，我們還得管你上學、吃飯，再說了你又不是什麼好孩子，沒看到大家都不喜歡你嗎？自己什麼德行，心裡沒點數嗎？】

那女人滿嘴的惡毒，但爸爸依舊是一聲不吭，我咬緊了牙，淚水不斷的往下流。

那女人見我哭了，表情更是囂張，她雙手抱胸，冷冷的哼了一聲。

但在下一秒，她發出了慘叫聲。

7、

我一口咬在了她的大腿根上，疼得她大聲叫喚，爸爸見狀，一個巴掌落在了我的臉上。

那一巴掌可真是疼，火辣辣的滋味，在我的臉上傳來一陣一陣的灼燒感。

那個女人要我跪著，不到天亮不能回屋睡覺，爸爸就以不給我上學來威脅我，讓我跪著。

我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我無法形容當時的感受，只知道我跪在外面哭了一夜，他倆在屋裡睡了一夜。

一個星期後，爸爸果真開車把我送回了老家。

一路上，我沒哭也沒鬧，我看起來是麻木的。

爸爸把我丟在了老家，塞了些錢給爺爺後，急匆匆就走了。

我爺爺是個很貪財自私的人。

有天，我聽見他在屋裡打電話。

其實，我過得並不好。

我來了之後，家務活全是我一個人幹，爺爺還總心疼錢，有時候我煮飯米放多了點，都會遭到他的一頓毒打。

他喜歡撇下大掃帚的竹絲來打我，又輕巧，打人又疼，重要的是紅腫的地方消得很快。

飯也是他吃得多，我吃得少，按照他要求的量，我經常吃不飽。

看到要掛電話了，我也不知道從哪借來的膽子，一手奪過了爺爺手中的手機，我哭著告訴媽媽，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我很想她，想讓她接我回去。

但迴應我的，是長時間的沉默。

直到電話那頭完全沒了聲音，我知道，電話被媽媽掛了。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爺爺很生氣，我差點壞了他的好事，他把我扯到外面，撇下掃帚絲狠狠往我身上打。

剛打下去的時候身上不會泛紅，它就是後勁大，等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胳膊、小腿一道道凸起的紅印就出來了，火辣辣的脹痛。

疼到晚上很晚我才睡著。

也是那一頓打，讓我更堅定了心裡的想法。

我要等媽媽接我回去！

可……我等啊等啊，也沒見到媽媽的身影。

我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轉錢給他，她不是應該來接我的嗎？

這件事，讓我想破了腦袋。

難道媽媽還跟以前一樣，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覺得我在騙她？

想著想著，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了我的心頭。

8、

有一天，我打碎了碗，爺爺看到了非常生氣。

他連打帶踢，又撇下掃帚絲往我身上抽，疼痛的滋味遍佈全身。

但我沒有哭，甚至還笑了起來。

這可把他給嚇著了。

他問我笑什麼，是不是腦袋被打壞了？

我沒有說話，轉身朝後院走去。

我走到井口邊，望向那黑洞洞的深淵，心裡不禁打了個寒顫，其實我並不想死，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媽媽接我回去。

我聽到身後爺爺的聲音，有些急促，又有些冷笑，像是掐準了我不敢跳。

【跳啊，你有本事就跳下去！你死了倒好，活著也是招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