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拆開叉子，叉在麵碗的蓋子上：“你不也是。”

顧承奕：“這麼晚還沒睡？”

景舒也跟著問：“喝完酒還要回去加班？”

顧承奕：“常態。”

景舒點點頭，回道：“我在修稿，沒注意時間。”

然後便無話了，氣氛倒不尷尬，只是純粹沒話聊。大概是因為都忙了一個白天加大半個晚上，覺得累，不想再耗費口舌的力氣，於是安安靜靜地吃夜宵，吃完走人。

走的時候，顧承奕拿了架子上買一送一的組合套——旁邊的廣告語是“有愛就有它，幸福你我它”。

景舒看到了，很淡定，成年人，離了婚恢復單身的成年男人，買個套怎麼了，誰還不該有個性福生活了。

收營員掃著條碼，熱情推銷：“要不要再來一組，過了零點週四了，週四會員日，再買一組再減五塊。”

說完抬眼，目光越過買套的顧承奕，看向了站在店門口的景舒。

景舒：“……”看她幹什麼？！不是她買，更不是她用！

但結完賬走出便利店，顧承奕把裝著套的袋子遞了過來。

景舒：“？？？”

深更半夜，月黑風高，前任對前任，這舉動也太惹人遐想了吧，景舒默默把東西推了回去。

顧承奕又遞了過來，如常的神色，平靜的語氣：“亂想什麼。”

景舒也想問，大半夜的你亂遞什麼？誰買的誰拿。

顧承奕直接把袋子塞到景舒懷裡，解釋：“你以前和便利店的老闆很熟，知道她家裡有病人常年缺錢，會經常過來買點減價打折的東西。什麼都買，不管有用沒用。”

景舒意外，竟然是這樣，顧承奕已經走遠了幾步，轉過身看景舒。

景舒拎著袋子，想了想，返身往便利店，像從前高中時候去學校小賣部買東西那樣，衝顧承奕打了個眼神：等下。

景舒回店裡又買了點東西，不限會員日的打折用品，吃得、用的、紙巾、麵包，零零散散全都拿了，堆了一堆，站在收銀臺前結賬，這次變成了顧承奕站在旁邊等。

景舒隨口和她聊：“好久沒來了你都記得？”

收銀員：“記得啊，你以前常來，老闆那會兒也經常來看店，你每次都不會空手走的。”又說：“前幾天老闆來的時候還問呢，問你有沒有來。”

收銀員聊得很歡：“我說沒。”看了看門口的顧承奕，“你老公倒是時不時會來，有時候在這邊吧檯坐坐。”

老公……

收銀員絮絮叨叨：“一開始還以為你們搬家了，後來你老公來了，問了他，他說沒搬，你忙，他就替你過來……”

顧承奕忽然道：“東西多，拿個袋子。”

“哦。”收銀員被打斷，轉身去抽掛在身後的塑料袋，回過頭再聊起，說起了別的，說老闆的媽媽去年走了，女兒的病情也穩定了，老公斷的腿裝了假肢可以走了，負擔終於沒那麼重了，可惜人老了很多。

彷彿要給景舒把缺失的沒來的這些年都給補回來，收銀員最後長長的一聲嘆：“我們老闆真挺不容易的。”

景舒一直在聽，雖然全都忘了，但足以從隻言片語中理解便利店老闆的這些不易。她最後刷手機結賬，笑笑：“替我跟老闆問聲好。”

收銀員：“那必須的。”

離開便利袋，景舒和顧承奕一人拎一個袋子，兩人沿著來時的路不緊不慢地往回走，氣氛平靜寧和。

畢竟早在戀愛之前，兩人還做了那麼多年的同學兼朋友，走在一起就跟呼吸一樣自然。

景舒還聊了起來：“媽媽、女兒、丈夫，都要照顧，太不容易了。”提了提手裡的袋子，能理解自己過去的這種做法，“認識一場，能幫就幫，應該的。”

所以顧承奕剛剛也不是在買套，只是在延續從前這種隱晦的幫助，什麼打折買什麼而已。

景舒誇道：“你有心了。”她自己都忘了。

顧承奕：“你只是不記得了。”

景舒：“也是。”記得她肯定早自己買了。

路燈朦朧，綠化帶隱沒在一片黑漆漆的昏暗裡，靜謐的夜色下，一棟棟高樓如沉睡的巨塔。

景舒四處看看，聊起自己為什麼會搬到這邊：“我就從那些房本里找了個離創業區最近的。”同時面積合適，沒那麼大的。

顧承奕走在旁邊，嗯了一聲：“我住八樓。”

幾樓不重要，反正不會去，景舒：“哦。”

顧承奕：“一個人？”

景舒：“嗯，我助理嫌棄我老年人作息早睡早起，自己外面租房子了。”

這個助理，當然就是指夏玄，一個被誤會成現任、平白受了無數冷眼的可憐蛋，聊起這個，兩人同時想起這點。

景舒邊走邊好笑道：“夏玄大學畢業才一年，我就算有現任，也不會找比我小那麼多的。”

顧承奕回過去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景舒大大方方：“還是工作重要。”

說著走著，回到樓棟前，抬眼，樓前橫著輛車。

一個女人兩手環抱在胸前地站在車旁，等候的姿態，看到人，站直了，走近幾步，略顯不愉的神色，喊：“顧承奕。”

轉眼看到景舒，表情一僵，目光在兩人和兩人手裡拎著的袋子上掃過，肉眼可見的，神色淡了下去。

景舒看得一清二楚，心說這怕是個真現任。

顧承奕忽然轉頭表態：“我也一樣。”

嗯？什麼？

顧承奕：“工作重要。”

懂了，來的這位不是現任，真的不是嗎？

景舒抬起沒拎袋子的左手，看了看錶，都零點十分了，不是現任還大半夜的開車過來特意在樓下等，嘖嘖嘖。

景舒掛起一個營業假笑，笑完準備識趣地閃人：“你忙。”

被顧承奕按著肩膀拉了回來。

景舒：“？”

顧承奕當著三人的面：“是合作方。”

合作方？這大晚上的，合作方是歐美那邊的時差？

被晾了半天的女人終於開口，聲音比表情還冷：“合作方？現在恐怕連合作方都不是了吧？”

景舒意外，還真是公事。

女人：“顧承奕，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你做錯決定，都是因為感情用事。對你影響這麼大的人，離都離了，就不能徹底丟遠點，落個一乾二淨嗎？”

景舒聽完這人的“理智”發言，默默翻了個白眼表示無語至極。這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好好入眠了？咋還興當人面吐槽啊！

“我說……”景舒本來以為沒自己什麼事，作為一個前任，還很識趣地準備走人，沒成想自己成了被當面diss的那個。

這大晚上的，她招誰惹誰了？前任就不配有人權了？前任就不配擁有自尊了？

陌生人見面還知道客氣一點，不該說的憋心裡，不能對別人指指點點，輪到她怎麼就又是被叫“二本妹”，又是“甩開”的？跟著誰樂意主動倒貼似的！

景舒把手裡的袋子往地上一扔，伸手扯了顧承奕肩側的衣領，磨了磨牙，露出一個假笑道：“顧總，你身邊人怎麼回事？一個兩個的，都看我很不順眼啊？”

嘴裡說著，眼睛瞥向那張陌生面孔的女人，把剛剛聽到的幾句陰陽怪氣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離都離了，就不能把嘴好好閉緊嗎？”

“還有你！”景舒一個都不準備放過，必須當面diss回去，“你誰啊？跟你熟嗎？大晚上說這些話你是不是欠打？”

女人張口要辯說，景舒一腳把地上的袋子踢了過去，袋口沒扎，裡面的東西飛出來撞在女人腿上，灑了一地。

其中有樣東西，因為包裝顯眼，成年人又都心照不宣地認識，掉出來之後被低頭看腳下的女人一眼瞧見。

女人盯著那東西，豁然抬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顧承奕和景舒。

景舒觀察力敏銳，張口反問：“有什麼問題嗎？”噴完一個同樣沒忘了另外一個，轉頭瞪顧承奕，“你身邊都什麼人？”

看待她的方式、對她的評價，怎麼都跟一個模板出來的一樣？一水兒的瞧不上她。

景舒真心不想搭理，鬆開顧承奕，那一袋子買的東西也不要了，拉下臉往樓層大廳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