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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填報志願的時候,看著自己少得可憐的分數,不知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只是一味的想盡快的逃離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之地,去往那嚮往的遠方,其實最終想去哪裡,心裡也沒有個定數,好在就憑我那分數,能供我選擇的、在當時相對而言專業還行的高校也不多,最終第一志願填報了武漢的一所專科高校,幸運的是還以比較高的分數錄入了這所學校的王牌專業-“電子資訊工程”。

童年時代起,看著身邊打工人的瀟灑,就一直期待有朝一日能擺脫父母的束縛,可以四海為家仗劍闖天涯。19歲那年終於如願。從未出過小縣城、勤儉一生的父母在我人生轉變的歷史時刻,執意要一同送我去武漢。那時候我的家鄉還沒有高速、沒有長江大橋、更沒有火車,去到武漢要坐兩次渡船,橫跨洞庭湖和長江。去程,從未出過遠門、極少坐車的母親暈車嘔吐一路。經過將近一夜的輾轉顛簸,我們在第二天的清晨到達了武漢傅家坡長途客運站,坐上了學校的迎新專車。將行李物品放到宿舍安排妥當後,母親建議我們一起到外面吃頓午飯為我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慶祝。我所在的宿舍園區是新建的校區,周邊還沒有生活配套,一片荒涼,如果要出去吃飯還需穿過幾條大街。

那是九月末的一天,陽光依然如盛夏一般毒辣,父親穿著一件不太合時宜的深藍色西裝,這是他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服裝,沒走一會父親就已滿頭大汗。我說你把外套脫了吧,父親些慌張地回我:沒事,我不熱。我知道,他是覺得自己西裝裡面的汗衫寒酸。走到一處沒有紅綠燈的路口,母親拉著我的衣角提醒我小心車子。站在路口,前行的車輛看到有路人要透過都緩緩停了下來,幾雙眼睛互相注視,司機示意我們先行。這個細節在很多年後每每提及,母親總是樂此不疲地向對話者講述武漢作為大城市的先進與文明,就好像她曾經在這裡生活多年。

吃完午飯,想著以後他們應該很少再有這樣的機會來武漢,於是我提議一家人一起去黃鶴樓邊轉一轉。第一次到武漢,那時候手上沒有地圖、更沒有現在的APP導航,找到一處公交站問路人怎麼去黃鶴樓,對方說黃鶴樓在武昌,你現在在黃陂,去到黃鶴樓要跨越大半個武漢,坐公交車需要轉好幾趟車,並告知我們怎麼轉車云云之類,也記不太清楚。唯一至今還記得我的一句話就是;你們對武漢不熟,最好還是打車過去,免得坐錯車,打車的話車費應該百來塊錢。

對於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農村家庭來說,一百元那就是鉅款,又怎麼捨得。於是我們還是按照路人告知的公交線路坐公共汽車前往。至下午五時許,終於到達黃鶴樓腳下,父親問我這裡的故事和典故。我唯一能講的也就是“故人西辭黃鶴樓”之類的,父親倒是聽得饒有興致,最後還不忘教導我平時還要再多積累一些。

黃鶴樓腳下是一條商業街。在縣城讀高中的時候,每每看到那烤箱內紅彤彤、透著油光、滋滋作響的烤腸我就一直很想吃,因為貴從來沒買過,也沒有向任何人提及。此時商業街一家店門口剛好有個烤腸機,母親看到後問我吃不吃,我像往常一樣正準備順口說不用,但這次她似乎沒有打算徵求我的想法,徑直走過去問店家烤腸怎麼賣?五塊。母親稍稍猶豫了一下,說:“幫我拿一根”。這件事讓我至今耿耿於懷,在我即將在這個陌生城市展開大學生活的時刻,這件事讓我感受的不是母愛的偉大,而是對於窮的深刻烙印,這塑造了我後面很長一段時間的金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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