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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收到省招生辦公室的通知,考試日期定於7月15、16兩日,考場設在南京師範學院。我即寫信告知姑母,準備提前兩天到達南京。姑母迅即回了一張明信片,寫道:“訓張:歡迎你來。蚊帳不要帶,請帶臉盆、洗臉洗腳毛巾、換洗褂褲、牙刷等物,並請帶油糧票。此復。祝好!富先上 六、廿七、 寶鏞附候 ”。寶鏞是姑父的名字。這張明信片雖然只寫了幾句簡短的話,卻反映著她家的生活習慣和時代背景,有些趣味,所以抄錄如上,以作紀念。13日去南京時,除了攜帶以上物件,再就是准考證、兩支自來水筆,一瓶墨水。兩支自來水筆一支是金星牌,一支是關勒銘牌,它們的筆尖都是14K金的,軟硬適中,下水流利。用得順手,一起帶上,以防意外。複習用的課本已經歸還原主,不再需要。秣馬厲兵,準備就緒,只待考場一展才華,奪取名額。

7月13日上午到達姑母家。6月中報名時我睡在客廳的藤床上,與1953年在上海時類似。此次來到,姑母把亭子間的小房間騰出來給我居住,足見對我關愛有加。姑母這時有六個孩子,比在上海時又添了一個小女兒季華。估計亭子間不是女僕所住就是長女華華(長華)所住。幸好樓上樓下各有一個大房間,稍微擠一擠也是住得下的。當晚姑母拿來一臺電風扇給我吹風,交我一塊手錶供我考試時使用。又聊了許久才回房休息。

14日吃完早飯 ,我就去南京師範學院實地察看考場位置,具體名號,以免考試當日出錯。南京師範學院在寧海路原金陵女子大學的校園內。報名時曾去看望蔣英,門衛不準入內。這一回能不能順利進去,心中打了個問號。哪知到了門口,只見人們進進出出無人過問,也不見門衛的蹤影。如此寬嚴失度,管理者肯定有問題。進得校園,只見古木參天,綠茵遍地。樓宇整齊典雅,環境優美宜人。真不愧是研修深造的高等學府。歆羨之餘,想著自己將要考入的學校不知是何模樣,能比得上南京師院嗎?就是不去想考不上又將如何,可見信心十足。

按照號碼找到考試的教室,隔著窗戶仔細張望,裡面桌椅俱已排放妥當,靜候莘莘學子明日前來應試。路線、考場一一看定,連步行所需時間也計算精確。沒有什麼再要擔心的事,今晚好好睡上一覺就是了。我歷來不怕考試,甚至喜歡考試,因為考試可以顯露自己。底氣來自對知識的掌握,而非盲目。語文、政治兩門考試科目一點不去複習,就是因為有充分的自信。知道在史地方面有不足,借上課本認真學習,不敢馬虎。課本上的內容全都掌握了還怕考試嗎?我不心浮氣躁,不慌張煩亂,安詳,篤定,深信在這對我有重大意義的考試中能一舉成功。

15日上午7點30分我便到達考點,用著考場的教室外面已聚集了不少各地來的考生,等候入場。有的正在向考場趕來。我意外地發現,與我同屆畢業的杜榮泉、潘玉珍也來應考了。從他們那裡又得知徐秀峰、吳鎖鰲等同學今年都參加了高考,只是不知道他們在哪個考場,也沒有時間去尋找他們。說話間,監考人員已開啟教室,檢查准考證,讓考生入場。彼此祝願後,各自進場應試,卻從此再未見面。徐秀峰考上覆旦大學新聞系,與我多次往還、通訊。後我因“右派”問題,徐出身地主家庭,怕連累他,便不再與他聯絡。這種因政治問題而斷絕了的友誼、愛情、親情,不知多少,真是可哀可嘆。

第一場考試是語文。拿到考卷後先填好姓名、准考證號碼。再迅速仔細地把知識題瀏覽一遍,做到心中有數。然後就先寫作文。對作文我還是有一些經驗的。拿到題目先進行審題,確定主題,然後組織材料,打好腹稿。想清楚了,就可以援筆立就,一氣呵成,讀來既文氣貫通,主題突出,又內容充實、層次分明。這樣寫去,容易得高分。即使得不了高分,少說也得在平均分以上。作文分佔百分之六十,要先抓好這個大頭,然後再去做佔百分之四十的知識題。我用一個半小時完成作文,用25分鐘完成知識題。再全部掃描審視一遍,正好時間到,交卷。時間把握得這麼好,全是因為戴上了姑母借給我的那塊手錶。啊,有手錶真好!

下午考政治。這個科目不需要你有什麼探討和論證,更沒有什麼玄虛和奧秘。只要將書上、報上、會議上、講臺上看到的、聽到的都記住了,包你順利透過。有些考試很難得高分,有些考試很難不及格。政治科目考試就是很難不及格的考試。考得好,沒有絲毫值得誇耀之處。考砸了,只能說明你確實是個糊塗蟲、大笨蛋。這門考試我早早交卷,回家。

父親是鎮江中學高中畢業班高考團隊的領隊或輔導老師,跟學生住在一起。第一天考試結束,抽空來看望姑母。見我也在,只問了問作文怎麼寫的。再無其他表示。我報考什麼系科,什麼學校,備考如何,考不上有什麼打算等等,可以瞭解和交談的內容太多了,他似乎都不感興趣。即使是陌生人,在姑母家相遇,知道是來參加高考的,也應多交談幾句吧。怎麼就那麼冷淡和無情?難道遠在南京跟兒子傾談也怕焦亞南嫉恨嗎?果真如此,我真不知如何評價父親了。

第二天上午考歷史,下午考地理。考題不出教學大綱範圍,沒有偏題怪題,答得都比較順利。即使有不足和錯漏,也不會傷及主體。可以滿意。一場傾注心力,期盼已久的高考就這樣平靜地、輕鬆地結束了。沒有波瀾,沒有跌宕,我甚至覺得很不過癮。

把手錶歸還姑母,把衣物收進行囊,17日上午謝別姑母,告別那幾位表弟、表妹,在他們真摯的“訓張哥哥再見”的告別聲中,我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藍家莊2號。

來時沒有與吳懷德同行,考試時也不知道他在哪一個考場,回高淳只能獨自前往了。

一個月後,無論錄取與否,每個應考者都會收到一份通知。只不過被錄取者是學校的入學通知和報到須知,以及介紹學校的資料,信封很厚。落榜者是高考招生委員會的一紙通知,告訴你未被錄取,希望你繼續努力,信封很薄。懷著對錄取通知的熱切期待,我在血防辦公室度過了在高淳的最後一個月。

在這晝長似永,良宵苦短的炎炎夏日,最後的一個月過得比任何時候都長。但是有一件事在這期間使我的情趣很是活躍了一陣。那是7月底的事。固城湖邊花山鄉醫療點的一位年青醫生小丁到縣城來辦事。白天辦完事,晚飯後邀我散步。趁著黃昏晚霞,我們竟然走過了襟湖橋,到了淳溪鎮的對岸。這時天色雖暝,大半個月亮卻高懸中天,周圍景色依然依稀可辨。小丁提議下河游泳,我也興起,說:“好啊。”便順著堤坡下到河畔。官溪河在此處約有六、七十米寬,水流平緩。白天舟楫來往,比較繁忙。此刻波平浪靜,已無過往船隻,正是游泳的好時機。脫掉汗衫和布鞋,稍稍做些準備活動,我們就下河遊了起來。

天剛晚,河水溫暖,比體溫略高。下水後的那種親和感,擁遍全身,是其他任何場合都體驗不到的。在靠岸順河遊了一會兒,小丁向對岸游去,一邊招呼我跟他一齊游過去。我沒有響應,大聲回答:“你游過去吧,我在河邊玩玩就行了。”我有點膽小,怕遊不動,又覺得畢竟已經天黑,萬一發生意外,呼救都來不及。量力而為,確保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小丁游過去又游過來,對我再次動員,我仍然不為所動,他只好一人又遊了個來回。待他再次游回來時,我已上岸。他笑話我膽小,我說不是膽大膽小的問題,而是我對自己的游泳水平不放心,不願乾沒有把握的事。再說,我和你以不同的方式遊了個盡興,這才是最重要的。這就是官溪河夜泳的故事,為我在高淳的六年生活添了生動的一筆。小丁第二天回醫療點,我請他向醫療隊的全體同志代為問好,以傳達我對血防工作的熱忱和敬意。

衛生院也有兩三位醫生報考高校,有一位姓劉的外科大夫,著裝新、奇、特,有時甚至穿上花布襯衫招搖過市,成了縣城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平常還挺能擺架子,好像是醫界權威似的。衛生院的行政人員、醫護人員很多,我和他們同處一個大院,同在一個食堂吃飯,大多關係友好,見面至少相互注目,頷首微笑。熟悉一些的還會問候一聲“你好”。唯獨與這位劉大夫沒有交談過一句話,大概是互相都瞧不上吧。等到都接到通知,才知道衛生院參加高考的幾位全部名落孫山。不知道那位劉大夫以後還擺不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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