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學期開的課程有古代文學、現代文學、古漢語、現代漢語、文學概論、語言學概論、馬列主義基礎、教育學、俄語、體育十門。以後各個年級,陸續開設的課程還有外國文學、俄羅斯文學、蘇聯文學、民間文學、兒童文學、心理學、邏輯學、教材教法、蘇共黨史、中共黨史等許多課程。專業課比重超過一半。老同學說,這是1956年的大好形勢帶來的新氣象。以前是政治課的比重大於專業課。蔣英給我的信中嘆苦經說,她在南京師院中文系專業課學得不多,不好,擔心畢業後教不了語文課。她說,政治課學得挺多,讓她將來教政治課,她會很有把握。由此看來,我遲至1956年才上大學,不是晚了,而是正當其時。上早了與進政治培訓班無異,對一心求學的我來說,一定會形成心理上的落差,產生失望甚至牴觸情緒。現在的情況正如我所願,我得認真努力,鑽研探究,以期學有所成。
中文系有許多名師大家,其中有好幾位給我們一年級學生任教。他們是:程俊英、郝昺衡、徐中玉、錢穀榮、史存直、丁勉哉、羅永麟、萬雲駿、宋成志、林祥楣。我們能恭聆教誨,深感有幸。還有許傑、徐震堮、施蟄存、羅玉君、劉銳幾位教授,雖然沒有給我們教過課,也有幸在其他場合受過教益。一句話,這些教授名家,在我渴求學問的同時,已成了心儀的偶像。恰如解放初期,在熱情歡呼革命勝利,敬仰革命者時,對眾多領導幹部無比信任尊重一樣。這是因為隨著我年齡增長,涉世漸深,見解有所演進,加上世情形勢也在變易,遂使崇奉的物件有所轉化。然而,這種轉化與主政者對待知識分子的政策正相牴觸,於是也就在思想上種下了禍根。
華東師大校址在中山北路3663號,中山公園在他的東南方向,有公共汽車前往,換無軌電車可去市中心和外灘。從學校到中山公園這一段路,我們常常步行,要走半小時。路線有三條,其中一條是穿過華東政法學院校園(原聖約翰大學校址)和中山公園,七彎八繞,曲曲折折,反而費時。走這條路是為了玩玩,有趣。走得最多的路線是經過上海西站的凱旋路到中山公園。第三條路線是從中山北路經長寧路到中山公園,這是公共汽車的路線,大路,直行,但較遠,走得較少。
華東師大校園佔地500多畝,麗娃河縱貫南北,將校園分成河東、河西兩個區。河東基本上是原來大夏大學的校址,但也向南、向西擴充套件了很多。主要建築有文史樓、第一學生宿舍、飯廳,禮堂。學生宿舍南面有一個小足球場,文史樓前面是一個面積很大的大草坪。文史樓西側是四五排有走廊的平房,平房的西側後是大運動場和風雨操場。這一片建築西面有一條五、六米寬的水渠,水渠與麗娃河之間的一片區域,南面是校部辦公樓、醫療室,中部是圖書館,圖書館的側後是政教系和公共課程政治課、體育課教研室的辦公室,以及教工宿舍。還有一片小橋流水、花木扶疏的風景區。
河西是新區,面積佔全校面積的三分之二,建築也最多。主教學樓雖然不高,只有四層,但那具有民族風格的大屋頂和龐大的體積,既莊重又典雅。面對中央大道,像雄鷹展翅似的,左右張開,顯得氣勢恢宏,無比壯闊。樓裡有地理系、生物系、教育系。樓後和南側是大片的生物實驗區,像農田,又像動物園。還有簡易的棚屋式大教室。樓前是廣場和花壇。廣場和花壇的南面是數理館,裡面是數學系、物理系。北面是化學館,裡面是化學系。這兩座教學樓淺色牆體,大面積玻璃鋼窗,簡潔、明快,完全是現代格調,與主樓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教學樓區的北面是學生宿舍區,全是新建築。每間寢室雖然也住八人,因為面積比第一學生宿舍的大,層高也較高,住在裡面並不覺得擁擠和憋屈。第一學生宿舍是上世紀二十年代初的建築,寢室的長寬高都不如現在河西學生宿舍的寬大。那時學生很少,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十幾二十人,每間寢室根本用不著擠住八人。如果只住兩三人,你還會覺得擠嗎?
華東師大有研究生,研究生三人住一間寢室,與年青教師的住宿待遇相當。河西區的學生宿舍有好多幢,紅瓦黃牆,非常整齊。還有一個能容納三千多學生就餐的大飯廳。那個飯廳呈“王”字形,每一筆幾乎能容納千人。伙房也很大,配有各種機械,與工廠的生產車間無異。與河西相比,河東第一學生宿舍只住有中文系、歷史系一千多學生,宿舍呈“ㄩ”字形,飯廳呈“工”字形,每一筆只容納四百人左右,規模小多了。
河東區的南部是職工家屬區,叫“師大一村”,與校園有籬笆隔開。為方便教職工上下班,在通道開有門戶。每當上下班,這條路上來往人流比校門口的還多。河西有校園的後大門,出門是金沙江路,建有第二個職工家屬區,叫“師大二村”。
整個師大校園就是一個小社會。大門口有郵局和銀行,宿舍樓後面有理髮鋪,旁邊有浴室,主幹道南面有洗衣作坊,最後一排平房有裁縫鋪和商店。商店不大,卻是百物雜陳,琳琅滿目,生活所需,應有盡有。舉凡學習用品、信封信紙、毛巾手帕、牙膏肥皂、火柴紙菸、鎖頭刀剪、糖果糕點、水果飲料、頭上戴的帽子、腳上穿的鞋襪,乃至搽臉油、護手霜,萬金油、橡皮圈、別針、髮卡、手紙、圖釘等等,都能買到。看病有醫療室,散步有林蔭路、河畔石徑。每當週末,飯廳有舞會,有專業樂隊伴奏。臨時換上彩燈,飯廳就充滿迷離奇幻的情調。地面拖洗乾淨後又撒上滑石粉。男女同學俱衣著整潔,修飾一番,紛紛前來跳舞。禮堂裡則由學校電影隊放映電影,票價5分錢。老片子則在大草坪掛起銀幕免費放映。如果沒有什麼必須去街市辦理的事情,一兩個月不出校門也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