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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我從勐臘水利兵團上調到瑤區公社做老師,直至1979年離開,在瑤區整整呆了5年。先是在公社附近的傣族寨子沙仁小學教了2年多的書,繼而在瑤區最高的山上香堂族寨子老白寨小學又教了半年多的書,最後又回到瑤區公社在新建的瑤區公社中學教了2年多的書。

我在沙仁小學同時教2個不同年級的班,又叫複式班。2個教室兩邊跑,這邊教完數學開始做數學題目,那邊就教語文。教室及其簡陋,茅草鋪的屋頂,4根柱子撐起一間房子,半截土牆,4根桌腿一塊木板就是課桌,幾根木樁一塊木板就是學生的椅子。教室也沒有門,雞狗甚至豬都會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村民一般都養4-5個孩子,大人出去幹農活時,最小的孩子就由大孩子帶著。上課的時候,往往學生旁邊還坐著個小孩子,還有用寬布帶子包裹著背在背上的小孩。我的寢室就在教室的隔壁,自然也是土牆茅草屋,不同的是土牆壘到屋頂,稍許有些安全感,但光線就要差了,土牆上挖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洞算是窗戶,沒有玻璃窗,用一塊塑膠布遮擋風雨。上午3節課上下來,學生下課回家去吃飯,我就趕緊著手燒自己的中飯。肚子早就餓了,因為沒吃早飯,在瑤區的5年裡,從來不吃早飯。因為養成了不吃早飯的習慣,以後離開雲南的若干年裡,也一直不吃早飯,我現在的膽結石可能就是長期不吃早飯造成的。

燒飯點火用木材,如果是潮溼的木材,這頓飯就不能馬上吃到嘴了。邊燒飯邊炒菜,菜就兩種,青菜和捲心菜,沙仁寨子裡的菜地種的就這兩種菜。捲心菜賣2毛錢1斤。常常是飯還沒燒熟,等不及的我先盛一點吃起來。待飯燒熟我已吃好了。炒的菜裡通常要放辣椒,有一天我在上課的空隙跑到隔壁宿舍先燒飯,然後再轉回教室上課,待回到宿舍看見一隻雞跳在桌上大吃我的油炒辣子,我這才知道原來雞是不怕辣的。

我住的寢室分裡外兩間,裡間是臥室,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有一扇破門,但我從來不鎖。外間是燒飯的地方,也就是3塊石頭上擱一個鍋。沒有門,也就是誰都可以進來。但寨子裡的村民經常趁我不在的時候將自家種的蔬菜放在我的廚房裡的桌子上。逢過年的時候,村裡人每家都殺豬,好客的村民會輪流請我上他們家吃飯。並且我的廚房裡的桌上不時會有豬肉出現。其實平日裡傣族村民吃的還是很苦的,平時也沒有豬肉吃,家裡養的豬都是要到年底過年才殺。肥肉熬成油,裝在罐子裡,要吃一年的。

也有打牙祭的時候,有一天下午從公社回來經過河邊,看見河邊有一條剛被人打死的大黑蛇,這條蛇足有一米多長,我以後調到山上教書聽老百姓跟我說過,走山路要小心碰上大黑蛇,它會主動攻擊人,毒性很大,咬上就沒命了。我把蛇拎回學校,掛在樹上剝皮,村裡的人都來看我剝皮殺蛇,傣族人不吃蛇肉,不知道他們是帶著好奇心來看,還是怕我犯忌,觸犯天條受報應。燒好的蛇肉有兩大碗,十分鮮美,我以後回上海後在飯店裡也吃過幾次蛇肉,和大黑蛇相比,味道實在差得太遠。

一般來說傣族學生學數學比學語文接受能力要強,但也有例外的,一次班裡的學生都在做數學題目,一個叫巖噸的同學在做加法題目時,扳手指還不夠,竟然扳起了腳趾頭。我問他,如果遇到10以上的數字,腳趾頭也不夠用該怎麼辦?他說,夠用的。他伸開手掌給我看,說每個手指還有3條紋路,那2隻手有10個手指保證夠用了。我真的哭笑不得,腦袋上給了他一個毛栗子,全班都大笑,巖噸也尷尬地笑了。我在瑤區教了3年小學,所幸只碰到過這麼一個,也不知道是太聰明還是太傻。

沙仁小學的班長依罕

有一天班裡的女學生班長向我建議說,學校裡的課桌椅很多都壞了。她知道附近山上有一個瑤族人寨子,全寨子的人都搬遷到別的山上去了,但房子都沒拆,瑤族人蓋房子,屋子的牆和門都是用木板做的。於是全班人馬一起到山上去拆木板。瑤族人不象傣族人都是住在山上的,山上缺水,可能就是這個原因瑤族人才全寨遷離。爬了1個小時的山,到達瑤人寨子,空蕩蕩的寨子,因為久沒人居住,野草叢生,房屋頹敗破殘,呼呼的山風在房屋間穿來穿去,死寂的寨子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我不敢多留,拆下木板,大個學生扛大木板,小個學生拿小塊木板,每人拿一塊,趕緊下山。回到學校,我用鋸子照原來課桌面的大小鋸下來,再用釘子把木板釘在4個桌腿上。剩下的一塊木板給自己做了一個小靠背椅。以後回上海時一起帶回家了。

我在瑤區5年的教學生涯裡,教過的學生裡有傣族、瑤族、香堂族和漢族,比起後三個民族的學生,傣族學生聰明但又調皮,很有個性。有點像貓的性格,依附於人,但有很強的獨立性。

傣族男女在家裡有明確分工,技術活歸男人,比如上山打獵,下河摸魚,劃竹篾編個筐編個籃的。而重活粗話就歸女人了,如燒飯燒菜,餵豬餵雞,下田挑谷插秧還負責生兒育女。女人從早忙到晚上。如果實在沒法回上海,找個傣族女人做老婆也不錯。

在瑤區商店工作的上海知青小陸子

從兵團集體生活環境一下子進入到一個人工作和生活的環境,孤獨感油然而生。幸而沙仁小學離公社很近,只有2里路的距離。我很快地就結識了在公社工作的幾個上海知青。公社中心小學的語文老師鄭學文和公社商店的馮振綜,大家叫他小陸子,及商店的武漢知青劉華剛。鄭老師和小陸子來自於上海虹口區,雖然只比我大個2歲,但他們由於都有曾單獨插隊在傣族村寨獨立生活的經歷,在陌生環境中的心理承受能力和獨立生活的能力都比較強。而我就像荒原地裡走散的小羚羊,一旦看到自己的同類,儘管互不相識,也會主動靠上去,希望得到一點庇護和依靠。鄭學文老師喜歡看書和聽音樂,我在下午放學後沒事就會到公社中心小學的鄭老師寢室,一起邊抽菸邊收聽奧大利亞廣播電臺點播的每星期十大金曲,其中就有鄧麗君唱的歌曲。翻看他抄寫的《詩經》,《小雅》。或者到公社商店的小陸子和劉華剛處,倆人都嗜酒,在床下放了一臉盆的白酒,到他們那裡去就是蹭吃蹭喝。炒幾個雞蛋,炒一碗花生米,3個人大吃大喝,醉了就睡覺。有一天晚上我吃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地走回沙仁學校,經過河邊的一塊巨石時,頭痛欲裂,就趴在巨石上不動了,睡到半夜冷風吹醒,才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學校寢室。

在沙仁的2年裡,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看不到前途,又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頭經常昏。這時候我們的國家也處於混亂狀態,國家領導人相繼去世,又發生唐山大地震。而我又有厄運了。公社把我調到了離公社很遠的海拔最高的老白寨山上,重新開始了孤獨的生活。

2016年作者,攝於浙江新昌十九峰

1969年12月從上海奉賢上山下鄉到雲南西雙版納勐臘縣水利二團三營十三連。

1974年上調到勐臘縣瑤區公社。先後在沙仁小學,老白寨小學,瑤區公社中學任教。

1979年調離雲南瑤區,到安徽蕪湖魯港公社中學任教。

1983年調離安徽魯港,到上海青浦圖書館直至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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