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中國留美幼童留學美國,他們畢竟是在年幼的時候走進美國的,觀念、行為都發生變化,與國內的幼童 大不相同,這些變化也令美國人欣賞。曾經教過留美幼童的一位美國教授後來在自傳中寫道:“這許多孩子們,不僅在運動方面比我們美國人卓越。在其他方面也要比我們強。……當他們參加任何社交場所,我們許多美國人即失去所有的機會。……任何舞會或招待會上,最美麗與動人的女孩子們,總是對東方人特別恩寵有加,這是事實。當他們從我們的前面透過,或者接受中國學生們注意的那種溫柔,以及使美國孩子感到痛苦的那種表情,使我永遠不能忘懷。”[1]
受美國教育的影響,他們的思想觀念、文化認知、行為也在發生著變化。還有一個明顯的特徵是服飾上發生變化。
容閎
在服裝穿著上,幼童們討厭穿長袍馬褂,喜歡穿美式服裝,對腦後的辮子尤為頭痛。一個原因是,在美國社會里,長袍馬褂與腦後的長辮,同西式裝束的簡便相比,的確是格格不入。幼童們常常因此遭受美國人的嘲笑。
美國教育重視德、智、體全面發展,長袍馬褂、長辮在體育運動中也不利於運動。幼童的一位美國同學後來回憶說,幼童們腦後拖著長長的辮子,他們在踢足球的時候,常將辮子塞進內衣裡,有時候纏在頭上,辮子一開,對手就會抓他們的辮子,這樣踢球就會失敗。
為避免這種尷尬,幼童們常將辮子盤在頭頂,用帽子壓住,這樣活動起來就方便一些。幼童們中也有膽子大的,他們索性將辮子剪掉,但辮子是大清王朝體制的象徵,剪辮子是要治罪的。因而他們剪去辮子後,又擔心被監督官員發現,拜見他們時,常常弄一條假辮子來矇混過關。但天長日久不免會露出破綻。
留美幼童譚耀勳、容揆因為剪辮被留學生監督吳嘉善發現,而要求校方將他們除名。這些幼童也知道,他們剪辮回國後有殺頭的危險,因而,他們悄悄地躲避起來拒絕回國。幼童們剪辮的大膽舉動,卻給了留學生監督吳嘉善攻擊留美教育的口實,
他以留美幼童剪辮為由,誣衊他們政治上不合格,要求朝廷將幼童中途撤回,結果使中國首批留美生的留學活動中途而夭折。
1872年,幼童赴美前,唐紹儀(右)與梁如浩(左)合照
更讓吳嘉善、陳蘭彬不滿的是,這些幼童在美國學習、生活,逐漸適應並融合於美國文化。在他們身上少了封建等級觀念,他們崇尚民主、自由,鄙視封建的科舉取士制度。對於留學生監督,很多幼童希望平等相處。幼童歸國後,常常寫信給美國友人發洩他們對清廷的不滿,渴望再次呼吸美國的自由空氣。
留美幼童還有一個觀念上的變化,渴望像美國的青年那樣,追求自由真摯的戀愛婚姻。留學生中有一個叫薛有福的,他留美時與凱蒂小姐是好朋友。他們常用書信表達友誼之情。這種友誼之情也漸生愛慕,他在給凱蒂的一封信中,這樣寫道:
……凱蒂,我想問你一件事,當我們分手之後,我卻忘了問你:你可願意繼續與我通訊?在遙遠的天邊,多麼希望聽到你的資訊,以便得悉朋友們在世界那端的情形。我們在美國的相逢是太愉快了,至少對我是如此,渴望你繼續為我的好友!本月六日,我將乘“北京城”號返回中國,我焦急的等待你的回信。
你的摯友薛有福[2]
本文根據《少年行》改寫
此信1881年9月1日寫於美國舊金山皇宮飯店,當時幼童們正在返國途中。透過含情脈脈的文字,可以看出薛有福對凱蒂萌發了熾熱的愛。
留美幼童中,還有一個叫丁崇吉的學子,他在美國學習期間愛上了一位名叫Sussie的美國女孩,這段戀愛雖無疾而終,卻令丁崇吉終生不忘,甚至於晚年給自己的孫女取英文名為Jessie。和薛有福、丁崇吉含蓄內斂的脈脈深情相比,容閎的侄子容揆在追求愛情方面可謂轟轟烈烈。容揆作為留美幼童,當時有許多大膽的舉動。帶頭剪辮子,加入基督教,無不觸及大清的體制綱常。在美國讀書,他愛上了比他小7歲的美國女孩瑪麗小姐。容揆寄住的家庭女主人和瑪麗的父母是好朋友,這為容揆追求瑪麗提供了便利,但瑪麗是一個靦腆矜持的女孩,容揆熱烈的追求,漫長的等待,最終打動了瑪麗。經過十幾年的戀愛,他們最終走進婚姻的殿堂。他們的愛情故事,在美國新格蘭一時成為佳話。
[1]劉真主編、王煥琛編著:《留學教育》第一冊第 90 頁,(臺北)國立編譯館 1980 年版。
[2]《中國留美幼童書信集》第177頁,(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