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1927年6月2日11時許,民國一代國學大師王國維於頤和園園中昆明湖魚藻軒自沉,死於自殺。
而就在當天,他還一如既往地早起盥洗,完畢後即至飯廳早餐,餐後至書房小坐。併到達辦公室,準備給畢業研究生評定成績,但是發覺試卷、文章未帶來,命研究院的聽差從家中取來。卷稿取來後,很認真地進行了評定。隨後,王國維和研究院辦公處的侯厚培共談下學期招生事,相談甚久,言下,欲借洋二元,侯給了五元鈔票,王國維即出辦公室。王國維僱了一輛人力車,前往頤和園。
王國維吸完一根菸後,11時左右,躍身頭朝下扎入水中,於園中昆明湖魚藻軒投湖自殺。
事後人們在其內衣口袋內發現遺書,遺書中僅僅寫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短短數言,卻給了後人無數的猜測。
二、個人簡介和生平貢獻王國維(1877年12月3日-1927年6月2日),初名國楨,字靜安,亦字伯隅,初號禮堂,晚號觀堂,又號永觀,諡忠愨。漢族,浙江省海寧州(今浙江省嘉興市海寧)人。王國維是中國近、現代相交時期一位享有國際聲譽的著名學者。
王國維早年追求新學,接受資產階級改良主義思想的影響,把西方哲學、美學思想與中國古典哲學、美學相融合,研究哲學與美學,形成了獨特的美學思想體系,繼而攻詞曲戲劇,後又治史學、古文字學、考古學。
郭沫若稱他為新史學的開山。他平生學無專師,自闢戶牖,成就卓越,貢獻突出,在教育、哲學、文學、戲曲、美學、史學、古文學等方面均有深詣和創新。為中華民族文化寶庫留下了廣博精深的學術遺產,其國學思想之精華集於一書《人間詞話》。
01.殉清說
不過,在20、21世紀的轉換年頭,蔡仲德先生連續寫作了四篇文章,論定王國維之死是為了“殉清”,他說:“我並不否認王國維的死因中含有其他因素。但我認為,生活不幸(長子之喪、摯友之絕等)、悲劇人生觀、性格矛盾、思想衝突等也許都對其死不無影響,卻都不是促使他非死不可的現實的、直接的、決定性的原因;陳寅恪提出的‘殉文化’說可謂言之成理,卻無法說明王國維為何經此‘數十年’(指中國文化之消沉淪喪已數十年)不死而到1927年才死?又為何遺書有‘再辱’之語?唯有‘殉清’說才足以回答這些問題,才是促使他自沉的現實的、直接的、決定性的原因。”
〔出自《從梁啟超家書看王國維之死》〕
02.殉文化說
而季羨林在解釋王國維之死與重視人、重視人的社會關係和倫理關係的中國文化特點有關時論證:既然中國文化偏重倫理道德,而倫理道德的骨架是三綱六紀,所以王國維之死表面上看是臣殉君,但從更深一層的內涵上看,說他是殉中國文化更為合情合理。
03.二者兼有之
趙松元在《近百年傳統詩詞高峰論壇論文集》一書中認為王國維之死因並不否認‘殉清”說,而同時又認同“殉文化”說,之所以持此觀點,因為在他看來,此二者於王國維而言,是“表裡相維,結為一體”的,這是王國維的特殊身份決定的,因為像黃節、陳寅恪和吳宓自己都不曾像王國維一樣有仕清的經歷, 有那層與皇室親密的關係,所以吳宓接下去又認為“善為採擇而發揚之,是吾儕之責”,言下之意,“殉清”是王國維作為政治遺民的特殊屬性,不必否認,而“殉文化”則是廣大的“以維持中國文化道德禮教之精神為己任”的民國學人之價值認可,應該發揚光大。
因為在他們看來,“文化神舟系一身”的王國維之自沉,便是中華文化之沉淪的象徵,其警世之意義非常。由此,吳宓在後來的王國維紀念活動中,便將文化從政治中剝離出來,採擇而發揚之,遂有了一年後的落花詩以作更深入的詮釋。吳宓自稱落花詩所託興,乃明王先生殉身之志,而實際上,王國維殉身之志,已是經吳宓選汰過的,選擇了那些與其自身價值相值相取的一面,所以王國維之死是吳宓眼中的“王國維之死”。這是吳宓的落花詩專注於文化失落主題表現的原因。因此,吳宓的落花詩,與其說是王國維殉身之志,不如說是吳宓己身之志向與遭遇的寫照,所以吳宓自己也稱:“近讀王靜安先生臨歿書扇詩,由是興感,遂以成詠,亦自道其志而已。”
〔出自《文化失落的哀歌一論吳宓 《落花詩》〕
四、最後,關於王國維的死,我更認同浦江清先生的見解“然則先生曷為而自沉耶?日觀於其自沉之地點及遺書中世變之語而可以窺也。且今之不敬老也甚矣,翩翩然濁世之年少,相與指畫而言日:某人者頑固,某人者迂腐,某人者遺老。其亦不思而已矣,一代有一代之思想,一代有一代之道德觀念,一代有一代之偉大人格。我生也有涯,而世之變也無涯,與其逐潮流而不反,孰若自忠其信仰,以完成其人格之堅貞。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吾人亦終有一日而為潮流之落伍者。夫為新時代之落伍者不必懼,所懼者在自己之時代中一無表見耳。
且先生所殉者,為抽象的信仰而非特別之政治。善哉義寧陳寅恪君之言日,先生所信者為三綱六紀之柏拉圖式的概念,故君為李煜亦期之以劉秀,友為酈寄亦待之以鮑叔也。抑餘謂先生之自沉,其根本之意旨,為哲學上之解脫。三綱六紀之說亦不過其解脫所寄者耳。先生抱悲天憫人之思,其早年精研哲學,,受叔本華之影響尤深。即其詩詞之所歌詠,亦徘徊於人生諸問題之間。雖晚年絕口天人之語,然吾知其必已建設哲學之系統。”
〔選自《二、浦江清的中國文學史研究》〕
這一段話看似是對王國維之死這個事件的評論,但是細細揣摩其實是將這個偶發的事件放置在了晚清以來的中西文化的世變之中來看,看王國維的命運就是看這個世變中的每一個主體的命運,對王國維的分析就是對自我的分析。而我也更為贊同這種將人物命運放大到大時代背景環境下的解讀,王國維的死至今仍撲朔迷離,你可以說他是忠臣,文人風骨,哲學獻身……等等等等,但是我們不可否認,歷史上總會有那麼一些人,為了某種信念,某種信仰突然離去,他們的死看起來是離開,也許是另外一種存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