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兒子習作
一次偶遇有感
內卷應從娃娃抓起
昨天晚上去外面店裡吃飯的時候,碰到店裡的一個小朋友在一遍一遍的背誦古詩詞,背的內容是李清照先生的《聲聲慢·尋尋覓覓》和柳永先生的《雨霖鈴·寒蟬悽切》。出於好奇我和老闆問了下孩子今年多大了,老闆說今年上幼兒園大班了,我直接就被震驚到了,然後又小心的問,現在幼兒園孩子都已經開始學習這些了嗎?老闆笑著說老師教了孩子就要背會,當然啦意思可以不多瞭解先背會就好。肯定了啊,意思當然不用瞭解,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別說意思了,這兩首詞裡面的字都不一定能認識一半。
我的兩位小侄兒今年也開始上幼兒園了,我回來在群裡發這個還和大家戲稱,等他們兩年後到幼兒園大班的時候,已經不是柳永先生和李清照先生的詞了,到時候我可能會聽到他們背誦“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或者“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了吧。但是我真心不希望他們在這個年齡段去接觸這些詩詞。
並不是說這些詩詞不好。李清照先生是婉約詞派的代表,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大才女,而《聲聲慢·尋尋覓覓》又是其晚年最具代表性的詞作,寥寥數語將國破家亡,半世浮沉,天涯淪落,暮年孤苦躍然紙上,可謂字字泣血。柳永先生也是婉約詞派的代表,令當時皇帝都心生嫉妒的大才子,《雨霖鈴·寒蟬悽切》也是不朽佳作,對離別時的刻畫和離別後的展望,結合自然景物,將情人惜別時的真情實感表達得纏綿悱惻,悽婉動人。這些都是傳承前年的佳作,但是這些都是作者們經歷了無數的人生苦難,逆旅離別,生死動盪之後的總結和感悟,即使不用糾結意思,我覺得依然不適合五六歲的小孩子來接觸。
作為五千年文化傳承的民族,接觸喜歡古文字身就是很棒的一件事,尤其是現在西方文化的在國內的興盛更加需要從孩子抓起去了解古代文化,如果一個五歲的孩子搖頭晃腦的背誦“人之初,性本善”,我們會說這孩子可愛善良,會教他與人為善;背誦“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我們說孩子有上進心,鼓勵他要一直進步;背誦“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我們會說這是童趣,告訴他要觀察生活,愛護動物;背誦“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們會說孩子懂事,會教他要愛護糧食,勤儉節約。一個五歲的孩子一遍又一遍的背誦“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或者“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我們會覺得這孩子很厲害這都會背?不,只覺得這很荒誕很奇怪。
我小學的時候老師就要我們背誦《唐詩三百首》,那些朗朗上口,淺顯易懂,但卻蘊含了為人處世基本原則的古詩詞,這些都是我的古文啟蒙教程。我不知道現在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們是不是已經學完了《唐詩三百首》《三字經》《百家姓》這些內容然後不得已才繼續深入學習其他古文?但是除非我們現在的孩子幼兒人均水平超越王勃駱賓王這些,否則應該不至於五歲年齡就學完之前九年義務教育的內容吧。難道是因為現在老師家長都覺得孩子背誦這些才能顯得自己的教育水平和成果很牛逼?別家孩子只會背什麼啟蒙作品,我家孩子就已經會背婉約派豪放派的代表作了,我們已經贏在了起跑線。或者是因為覺得我們孩子就是王勃,就是曹衝這些天才,學習這些完全沒有問題,甚至還能舉一反三?
最近一兩年一個比較熱的詞是“內卷”,大致意思就是社會朝外擴充套件速度放緩甚至停滯之後,就轉而向內進行的一個病態的,暴虐的,非自然競爭。內卷無處不在但是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除了隨波逐流又沒有辦法,工作要卷生活要卷教育要卷,本身已經變成了一種常態。尤其是教育,各種教育輔導機構的興起和學區房的變態價格已經是最直接的體現,內卷要從娃娃抓起不是一個辯論題,而是一個事實,一個我們都無法改變的社會現象。我也不敢說什麼內卷是錯的,社會不應該這樣,孩子的童年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這是社會發展到現在的一個必然,你以為孩子上了八個興趣班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是總有九個十個,你覺得孩子會背誦柳永先生的詞已經很牛逼了,但是有的娃已經通讀二十四史了。大的方向我不敢也沒有資格評論,畢竟我也沒娃只是道聽圖說。但是就針對昨天的這個具體事件,結合我對古文的一點點了解和喜歡,我真的覺得五歲的孩子沒有必要接觸這些,不管是為了培養興趣還是為了裝逼。我第一次聽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是在初二的時候,一個可以說情竇初開的年紀,那會兒我也不太懂意思,但是我讀到這句能感受到的是一種觸電般的震撼和感動,驚訝於古文這般的絕美,然後我就很想去通讀全文,去了解柳永,去了解婉約詞派,去了解南宋。
拔苗助長的事情我們都知道,談論起來也可以津津樂道指點江山。但是苗到了我們自己手裡,我們拔的比誰都高。真的很不想看到以後孩子長大也在學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時候,說啊這個我熟悉,我幼兒園的時候就背過了,當時我背不下來還被我爹抽了一頓,這柳永什麼玩意兒啊寫著東西來難為我們小孩子,我太討厭他了,那未免也太悲哀了吧三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