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系列人員不需要發論文,「只要是好的醫生、加上為大學做教學工作,就可以符合基本資格。」
但是,這個新體系似乎太「新」了,首都醫科大學的招生辦和宣傳科目前都無法給到詳細解答。首醫附院的醫生對丁香園表示:「醫院沒太宣傳,其實我們也不太瞭解細節。」
不發論文就能當教授,這究竟是個什麼體系?
其實,「臨床教授體系」這個概念,並不是第一次被提出。
去年 12 月,北京協和醫學院召開首批臨床醫學教職任職工作會議,提出建立教職人員分系列管理、分類評價聘任的制度,同時宣佈招聘 33 名來自一線的知名臨床專家,成為國內首批臨床醫學教授。
儘管我們並沒有從協和的醫學院網站上看到相關聘任細則,但從官方提供的資訊來看,這個新的聘任體系目的是「改革教師隊伍建設」,配合醫學教育臨、教結合的特殊性。
不難看出,這和饒毅提出的「臨床教授體系」並不是一回事兒。
如果我們仔細看饒毅的文章,首醫建立該體系,是為了糾正醫生晉升的「體制機制問題」。
這個亟待糾正「這一體制機制」是什麼?總結一下就是,醫生想當教授,教授要求科研,所以科研圈一片混亂。
在現有的醫生職稱晉升通道里,各地區、醫院要求大同小異。其中,每次晉升要求裡,繞不開的幾個點就是考試、論文、課題。一個優秀的高年資醫生,基本都需要工作、科研、課題三條腿走路。
饒毅認為,在中國目前的評價體系中,這樣與科研高度相關的晉升鏈條,在某種程度上催生了學術造假等科研亂象。
所以,現在提出的「臨床教授體系」,更像是為首醫系統的醫生開通了一個新的晉升副本,即「醫生+醫學授課/臨床教學→教授」的新模式。在這個副本里,科研的佔比重將會下降,而臨床工作的優劣也將有新的評判標準。
醫教晉升的新通道,真的靠譜嗎?
昨天,新概念提出後,網路上叫好一片。有人高呼「科研至上的風氣早就該改改了」,還表示「大家都願意去這樣的醫院」。
但改革往往伴隨著陣痛。這次,真的可以像大家期待的那樣「科研歸科研、臨床歸臨床」嗎?
一位首都醫科大學的臨床博士研究生告訴丁香園,儘管這個新的晉升體系已經不止一次被提出,但在實際評審中,它尚且沒有實質性的作用:
「今年的教授/博導申評時,雖說的確主任醫師工作幾年之後可以評教授/博導,但在研國家級基金和代表作依舊有很大的順位優先性,幾個候選人基本也都是專業頂刊互搏。」
而這種情況,在副教授/碩導的評級上就更為複雜,對於想晉升的醫生來說,「即使已經評上副主任醫師,也需要國家級基金才能申副教授/碩導,但因為不是碩導就招不到學生,進而難以申到國家級課題,於是容易陷入尷尬的死迴圈。」
改革需要自上而下。現在看來,這陣改革的風還沒有吹到晉升一線。
另一個問題是,當改革的風真的吹進一線,我們可以用什麼標準去評判一個醫生是不是真的「好」。
在以往的評價體系裡,不管是職稱考試,還是核心期刊論文、科研課題級別、專著等,其實都是十分量化、客觀的細節指標。
但是在「臨床教授體系」的晉升通道里,似乎還只是「紙上談兵」。
畢竟如果以教學年限、帶教工作量來看,很難量化到細節,對專業的區分度也會比較低;而如果以同行評議、患者評價或者學生滿意度來看,則容易產生偏倚,對公平公正的把握會更加困難。
臨床能力和教學能力怎麼看優劣?目前還沒有一套完整的評價標準。
這時候,我們可以來看看早就實行臨床教授(Clinical professor)制度的美國。
在美國,臨床教授,是一種針對專業成員學術任命,從事對學生(例如醫學生)的實踐(臨床)指導,與饒毅提到的「臨床教授」大致是一個意思。
美國對於「實踐/臨床教授」的定義
在醫學領域,針對這個通道的晉升同樣沒有標準化的劃分,會根據學術機構的不同,給全日制從事教學工作的醫務人員分配教學等級。但很重要的一點是,這個教學等級卻並不等同於醫生職稱。
這與美國的醫生就業現狀有關。一名在美國工作的中國醫生蘇言浩告訴丁香園,「在美國,科研和臨床不是兩條腿走路,這壓根就是兩條路。進入臨床以後,只有教學醫院才有科研相關的硬指標,有所謂職稱和晉升,一般醫院壓根不管醫生的科研。科研更多是感興趣就做,不感興趣就不做。」
說通俗點,不管晉升和什麼掛鉤,都只是其次,因為「看病」才是更賺錢的事情。除非有教學熱情或追求成就感,對大部分美國醫生來說,教學和科研更像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到這裡,儘管兩個「臨床教授」的概念類似,但設立初衷不同,顯然也沒了借鑑意義。畢竟以中國的情況來看,醫生收入和職稱掛鉤的現狀並不會在朝夕內改變。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提出新的制度,來為醫生提供選擇的後備。
改革之路漫漫,但有變化總是好的
但即便是這樣,改革之所以為改革,並不總依託於已有經驗,而更多是在發現問題的基礎上,用摸索的心態去針對性解決。
畢竟,這次改革不是在盲目否定科研本身,也不是支援取消科研評價,而只是在反思評價體系的基礎上,提出一個可能的新思路。
臨床和科研真的會分開嗎?分開就真的會好嗎?都未可知。但在這件事上,只要改革初衷與出發點是利於未來發展的,途中遇到的困難和質疑,最後都會成為推動改革的方向標和加速的助燃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