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招中的大廠夢,年輕人的新“圍城”?
2021年高校應屆畢業生達909萬人,創下歷年新高。
“秋招進不去,春招就是僅存的希望了”,很多應屆畢業生感到焦慮,能不能校招進網際網路大廠,就看“金三銀四”三四月份的最後一搏了。
李宇的室友在秋招時,已經成功拿下BAT大廠研發崗offer,年薪35萬+,豐厚的薪水令人羨慕不已。而自己在秋招投了40家公司,連拒信都沒收全,春招就開始了。
春節後,網際網路行業迎來“金三銀四”的招聘季,各大企業集中釋放招聘需求,動輒上千的HC(Head Count)激起了無數應屆生的“大廠夢”。
同時,疫情導致更多的海外留學生回國就業,向國內崗位投遞簡歷的海歸人才數量較2019年增長了33.9%。而在今年春節後第二週,隨著考研成績公佈,更多應屆生流向就業市場,求職人數同比增長143.1%。
最難畢業季,想進大廠的年輕人,競爭更加激烈。
經歷過秋招“摧殘”,越來越多的應屆生抱著“不投白不投,不投就虧了”的心態,加入網際網路大廠的春招競爭。全力準備卻心態躺平,筆試面試就當蹭經驗,進了皆大歡喜,沒進就接受月薪幾千的小廠,努力幾年再等出頭之日。
雖然,過去一年中,不少網際網路大廠頻頻爆發“996”福報、“加班猝死”、“35歲危機”等輿情事件,導致很多人選擇離開,但是,剛剛畢業的年輕人仍將“大廠夢”當作職場生涯的第一站。
每天醒來,姜田第一件事就是開啟電腦,去郵箱裡檢視有沒有收到新訊息。他甚至一度懷疑是自己的郵箱壞了,還拜託室友往自己的郵箱裡發訊息來測試郵箱。“怎麼能一條回覆都沒有呢?收到條拒信也好啊。”3月馬上快過去了,他每天都盼著在自己做的春招進度表上修改程序,可不斷增加的只有投簡歷的數量。
“行測”是選拔的第一步,他給自己規定每天要刷200道題。可這並不能緩解他的焦慮,甚至已經嚴重影響他的睡眠,有天他夢見自己先是筆試不會,後又面試被掛。驚醒時嚇出了一身汗,看了眼表才剛到凌晨兩點,也就意味他睡著不到一個小時。翻看微信,發現春招備戰群的同學還在為行測題爭執。姜田一下子就睡不著了,起身旋開臺燈又開始刷起了行測。
備戰群就像被粉飾好的炸彈,除了能在群裡獲得一手的春招訊息和麵試經驗,更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其他人進行到哪一環節了。
小優是QS世界排名前100名的海外高校碩士畢業生,頂著高學歷的她原以為自己的求職路會一路綠燈。甚至不無優越的心態,從準備的第一天,就開始寫筆試經驗、面試經驗,盤算等拿到offer的那一天,發到社交平臺做展示。
可是,當一個又一個同學,在備戰群分享自己的接到面試的喜報,而自己遲遲沒有收到訊息的時候,她終於接受沒有訊息、不給拒信就成了大廠備胎的事實。
訓練營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她從來不知道一起上課的人來自什麼高校,有過什麼經歷,直到有一節直播課關於簡歷修改的培訓,需要所有同學把簡歷發到群裡,這麼好的機會沈春和當然不能放過,她下載了七八個人的簡歷準備“伺機窺探”。
在歐洲留學的沈春和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掌握兩門外語,可看過別人的簡歷才發現他們不光名校出身,實習經歷出眾,大部分人都會第二個小語種。沈春和坦言,得知自己引以為豪的語言優勢沒有了的時候,差點被勸退。
面試半途,遭遇“連環爆擊”
網際網路大廠春招博弈中,並不是所有懷揣屠龍夢想的勇士,都能見到真龍面目。
這麼難得的機會,她想試一試,可答應完她就後悔了,因為這也意味著要在一天之內惡補崗位知識、準備自薦話術、模擬聘題問答,焦慮像張不停收縮的大網緊緊困住她。
朋友告訴她,接下來就是等hr電話聯絡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本沒欠費的手機又充了些話費,本以為就算到不了最終環節,有朋友的推薦總不至於“掛”在第一步。可事實上,接下來的幾天,她的手機始終沒響過。
韓思思從大一開始,就有一個大廠夢,知道自己學歷上爭不過別人,就用四年時間踏實學技能,積累實習經驗,可她還是在這場萬人混戰中敗了,“不明白,自己明明不至於差成這樣,可就是連大廠的門檻都沒有資格夠到。”
就算擠過通關大廠的第一道關卡,前路仍舊荊棘密佈。
“在駕駛鐵軌的過程中,前方出現10位身強力壯的男子,如果按原計劃行駛十人必死,如果改變軌道,則有一位滿頭花白的老奶奶面臨災難,你會如何選擇?”這是多益網路春招筆試主觀題中的一道,“你永遠不會想到大廠筆試題都會考些什麼”。
筆試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殘酷”是無法預設到的。大廠群面被稱為“焦慮締造機”、“學歷角鬥場”。網上的面試經驗只會告訴你,群面流程和心態調整,至於考題千變萬化沒人壓得中,“無人島的開發與推廣”、“為青春偶像劇設計互動方案”,在忍受著學歷的降維打擊下進行身份爭奪,很多人整個面試下來都插不上幾句話。
即便挺過群面,離通關又進一步,可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某大廠在單人面試設定的快問快答環節,像基本業務考察和寶潔八大問的衍生都是可以預設到的,但是,“鉛筆的20種用途是什麼?”“共享單車不支援臨時鎖車的原因是什麼?”等千奇百怪的問題,甚至在你還沒理解題意的情況下,就被面試官判定“你答不上來”。
有時面試官的臨場發揮,也會給你打得措手不及,比如王同學曾在華為線上面試階段被要求在電腦上任找一個ppt做講解,但電腦上一個ppt都沒有,氣氛驟降,“在面試中體驗了一把社會性死亡”。
如果遇上不講道理又自帶優越感的面試官,甚至會讓應屆生產生自我懷疑。某同學稱自己曾在某大廠二面被面試官生懟,“你一個本科生搗什麼亂,懂得太少,讀個研再來吧。”沒等走出大樓,就發現資訊已經更新,“頭像灰了,心也灰了”。
人人都想得到的“通關文牒”
誰都知道,獲取大廠“通關文牒”,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可還是擋不住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高薪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網際網路行業標配。據《2021大學生就業形勢調查》資料顯示,61.7%的僱主預計給到 2021 屆高校畢業生的薪酬增幅不足 5%,其中與 2020 屆高校畢業生薪酬持平的佔多數,網際網路行業的薪酬增幅最為明顯。
可使,除了誘人的薪資,這些即將步入職場的初生牛犢都有自己的考量。
“誰想為工作賣命?可在大廠賺的錢能對得起這寒窗十餘年的學費”,姜田毫不掩飾自己對薪資的期待。姜田是典型的小鎮做題家,高考前,媽媽就算打兩份工也要毫不猶豫地給他報一節就要500塊的衝刺班,每次想起來這些,他就覺得一定要幹一行賺錢的,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他當然知道大廠“計時如廁”、“35歲魔咒”,甚至被稱為“007ICU”,可是他沒辦法,他想闖出來。
985院校的本科畢業生黃天意,對照雪球釋出的“2021年中國百億市值網際網路公司排名”進行簡歷投遞,“大廠本身就是一種保障”。除了在大廠官網網申,黃天意也曾在第三方平臺投簡歷。可第三方平臺快速的流程和靈活的溝通方式,讓他從心底感到不安,“大廠招聘程式的繁瑣,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更正規”。招聘平臺頻繁被曝出來的“坑”,讓他怕一步踏錯、步步錯,對於資訊源的篩選更加謹慎。
“說白了,進網際網路大廠是我的跳板。我沒有在一個網際網路公司幹到死的想法。”在歐洲讀研的沈春和本打算留在歐洲,突如其來的疫情讓計劃落空。她考慮進網際網路大廠,也是為再回歐洲做打算,一系列的經貿協議讓她覺得,中國網際網路大廠有足夠的資本在歐洲的市場有所作為。
大廠做跳板,在年輕人中並不罕見。黃天意在秋招時已經斬獲了某網際網路大廠安全崗的offer,但他仍然打算二度入局再戰春招,看看有沒有可能拿到更優質就業的機會。他只想跨專業做產品,他認為校招是有天然優勢的,“如果現在不把握住春招機會尋找新的崗位,就意味著以後會更難換崗。”
夢想照進現實,放下“進大廠”執念
對於很多畢業生來說,網際網路大廠是第一選擇,但不是唯一選擇。
早就拿到一家網際網路大廠意向書的吳昱翰好奇大廠的工作氛圍,在脈脈、牛客網瞭解部門情況,可他越看越焦慮,業務賽馬、老闆獨斷、強度過大,每次凌晨下班叫個滴滴都能排到幾百號開外。他覺得這樣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當大廠的神秘面紗被揭開,就沒什麼能吸引他的了。
及時退出,戰略放棄的並不是只有吳昱翰一個人。
馬濤是一名普通本科院校的學生,本有機會透過校園媒體留在某大廠的校園渠道。但是,實習半年後,他發現校園業務完全依託在校人脈資源,以及在學生時代保留的對學生團體的瞭解,並不是長久工作,他想深耕垂直領域。
馬濤明確地知道自己沒有學歷優勢,很難進入BAT頭部大廠,用了全力也只是為了爭取到一張入場券,就算進到大廠身邊人都出自頂尖高校,機會很難輪到自己頭上,晉升遙遙無期。最後,他選擇去杭州一家小有名氣的電商公司從頭學起,專案人手短缺也為他提供了更多資源傾斜和展示機會。
吳同學是985高校應屆生,投遞的是某大廠影視製作的內容崗,從綜藝、電視劇到電影,從案例分析、行業趨勢再到內容原創,足足準備了12頁A4紙,可拿到考題的那一刻他懵了。滿螢幕的電商運營問答和英文縮寫的專業術語,讓他覺得這兩週的準備像個笑話。可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挺過了筆試。
可好運好像只是稍微眷顧了他一下。面試之後,吳同學懷著緊張又隱隱期待的心情等待,一天在地鐵上他收到了通知,“我們很遺憾地通知,你未能透過本次面試”。
他抬頭看著地鐵鋪天蓋地的招聘平臺的廣告,覺得是時候走出自己設定的牢籠,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放下了對進大廠的執念”。
雖然,春招越來越接近尾聲,年輕人仍在求職的路上。
(文 蔣天熠 tech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