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華裔美國大學校長的生涯故事23: 信箋上角的太陽。
生活在異鄉,家信值千金。
我在摩塞爾大學最快樂的事,就是收到父母的來信。那個年代沒有手機、電腦,又付不起國際長途電話費,從1966年到1969年的整整三年間,遠在異國他鄉的我,正是在一封封書信的陪伴與呵護之下,才得以一次次鼓足勇氣,克服種種艱難。
那時候,為了最大限度地安慰我的思鄉之苦,善解人意的父母相約在不同的時間給我寫信。他們各自把想說的話寫成文字之後,再分別先後寄出。這樣就能保證我隔三差五地收到從臺灣“飄”來的家書,不至於因想家而寂寞。由於父母的性格脾氣完全不同,所以他們的書信也有著完全不同的文字“質感”。
一向心直口快又樂觀通達的母親即使寫起信來也是洋洋灑灑。碰到心情好,她能夠接連寫滿好幾頁信紙。除了寫字之外,母親還喜歡畫一些簡單的圖畫以代表她的心情。比如她會在信箋上角畫一個太陽,這意味著她心情大好。
畫作來自小林漫畫
每逢在母親的來信中看到她畫的太陽,我都替她高興。回憶起母親教導自己的諸多往事,最令我難忘的是她那直來直去的性格。對她來說,高興就是高興,生氣就是生氣,強裝或者敷衍的做法,她永遠也學不來。記得有一回,我因為犯了錯而遭到她的痛斥,當時年齡還小又不懂事的我一氣之下就自己從臺北坐火車去了臺中,後來家裡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最終與我取得聯絡。母親再次見到我時,已忘記了之前的一切氣惱,一把將我拉到懷裡,不停說道:“孩子,如果沒有了你,媽媽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這就是我的母親。她最為可愛的地方就是脾氣上來,會責備我、訓斥我;但是事情過去之後,她會全然忘記我的淘氣,一如既往地疼我、寵我、愛我。自從我來到美國,母親除了在每封家書中表達她對我的思念與關懷,更多給予我的依然是無盡的激勵和鼓舞。
無論是在信箋上畫個太陽表示自己的心情,還是透過字裡行間對我進行鼓勵式的教誨,自幼接受中國傳統教育的母親,在不知不覺中運用的卻是正面積極的教育方式。或許由於從小就接受她這種獨特的感化,後來我也用同樣的方式教育我的子女。
相對於母親特有的直率風格,父親在我的心中永遠是一個標準的中國父親形象,但平日生活中少言寡語的父親寫起信來,像完全換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會變得格外細膩與縝密。縱觀那些他寫給我的書信,我會發現一個頗具寓意的細節:在每封信紙的右上角,父親都會標一個數字,而這個數字乘以3,就是我離家的準確日子。可以說,每隔3天父親坐在臺灣家中鋪紙寫信之際,都是他對我深深掛牽之時。在那些真情流露的字裡行間,父親每回都會把家中近來的情況儘量描述得詳盡生動,也會把自己平時的所思所感盡情與我分享。在摩塞爾大學攻讀碩士的整整兩年間,透過父親那些源源不斷的來信,遠在異國他鄉的我享受到與在家中毫無二致的寶貴親情。
畫作來自小林漫畫
在風格迥然不同但都充滿愛意的書信陪伴之下,我在研究生院學習的歲月才不至於顯得孤苦和乏味。儘管他們的書信從來都沒記錄過轟轟烈烈的故事,一遍遍描摹的也終究是些細碎平凡的生活,但濃濃的親情卻滲透於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之中。後來,我在美國多次搬遷,都始終把當年父母寫給我的書信當做傳家之寶一樣妥善保管,並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在燈下細細研讀,又默默回味。
每逢看到信箋上的太陽,我都如同看到母親開心的笑臉;只要看到信角上的數字,我就會想起父親思念的目光。如今,我的兒女也已長大成人,近些年來我也一直像當年父母給我寫信那樣,經常出其不意地在給他們的手機簡訊上,留下用心寫就的話語。
我相信文字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而這種力量一旦與親情結合,就會變成燦爛的陽光,時刻給我溫暖,也給我幸福。
家信加親情,猶如溫暖加幸福。
-END-
附作者簡介
黃天中,美國愛荷華州德瑞克大學教育心理學博士,美國哈佛大學教育研究學院博士後訪問學者,現任華僑大學董事會海外董事、教授、博士生導師,美國紐約州庫克大學中國總校區校長,美國喬治亞州托馬斯大學中國總校區校長。曾任臺灣淡江大學心理學教授、公共行政學系主任、中國大陸研究所創所所長、研究學院院長,美國奧克拉荷馬市大學教授、副校長,美國加州阿姆斯壯大學心理學教授、校長等職。
黃天中教授所獲榮譽不勝列舉,獲列美國名人錄(Who’s Who in America)表彰在高等教育國際合作的卓越貢獻; 獲列英國劍橋名人錄(The TBC of Cambridge)選為21世紀傑出教育家;獲列中國中央電視臺“華人縱橫天下”——全球傑出百位華人等。
黃天中教授在生涯教育和心理學領域的建樹頗深,著有《孫子兵法與生涯規劃》、《生涯規劃——體驗式學習》(幼兒版、小學版、高職版、中學版、大學版)、《人事心理學》、《幼兒心理學》、《臨終關懷學——理論與實踐》、《死亡教育概論——死亡態度及臨終關懷研究》等三十餘部。所講授的《職業生涯規劃——體驗式學習》獲列中國教育部首批“國家精品線上開放課程”。
黃天中教授在中國有兩個第一:建立了中國第一個臨終關懷研究中心;建立了中國的第一個美國MBA。
文稿校對:董夢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