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河北燕郊一個城鄉結合地帶的冬天下午，一個腿腳不便的老頭拄著柺杖去外面找自己的婆娘。
路邊的幾個倚著車曬太陽的中年男人跟他開玩笑：
一個傻老婆，跑了就跑了唄，還去找啥。
這老頭尷尬一笑，繼續找自己的老婆。
果不其然，那個傻婆娘又去撿別人當垃圾扔掉的衣服去了。
她就是喜歡這種花花綠綠的衣服，有時候連小孩的衣服都撿回家穿。
穿又穿不下，堆在原本就擁擠不堪的家裡，顯得更亂了。
但你跟她講是沒用的，因為這個叫石珍珠的女人不僅聾啞，腦子也不好使，而且也殘疾，腿腳不是很靈活。
老頭叫歷百程，是個底層算命先生，也是徐童導演的紀錄片《算命》的主角之一。
按理講，自己腿腳就不好，該娶個健全起碼能照顧他的女人過日子。
可石珍珠倒好，啥也不會幹，洗衣做飯全不會。
就連梳頭吃藥都要老頭兒歷百程幫忙。
這不是給自己新增負擔嘛！
難道是因為愛？
歷百程是40多歲從其他人口中知道石珍珠的，娶她之前都沒見過面，何來的愛？
難道出於悲憫之心？
就歷百程目前的收入，養自己勉強行。
說來道去，還不是因為窮。
只能娶這種條件的女人當老婆。
歷百程的家境也不好，父母早逝，留下兄弟4個，全都有殘疾。
父母留下的一處破房子被老大佔了，歷百程又是家裡兄弟最早患上殘疾的，一個人沒文化身體有缺陷的人在社會生存，何其艱難。
這也是歷百程接觸算命這個行業的契機。
歷百程生意的好壞，跟嚴打與否有著直接的關係。
正當風頭，他肯定不敢營業，把門口的牌子也給摘掉了。
只有風頭過了，才敢偷摸著幹。
生活不容易啊，社會底層的人，誰不是苦苦掙扎著？
02歷百程有個弟弟也是算命的，離他不遠，生意挺紅火。
比哥哥歷百程混的好很多。
但兄弟幾個不怎麼和睦，歷百程跟這個弟弟也一樣，來往不多。
對於他來講，只要不餓死，有地方住，有個伴侶，就夠了，不敢奢求太多。
這天來了個女的找歷百程算命。
三四十歲的年紀，經歷的可不少。
20幾歲被殺過人的通緝犯騙，被對方拿著刀威脅過。
後來在取得通緝犯的信任後，她趁機逃了出來。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在社會上闖。
倒騰過建材，開過歌廳，甚至還進過傳銷。
種種經歷，堪稱一部險象環生的人間歷險記。
來算命時，她是一家按摩店的老闆。
當然，這種按摩店也是灰色行業的一種。
一個女的，背後也沒個靠山，店裡出了啥事，都是她出面擺平。
遇上鬧事的，她二話不說，操起棍子就去幹架。
因為這股狠勁，也讓她得以在社會立足。
大哥的女人，也不過如此吧。
可誰懂她心裡的苦呢？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不願有個知暖知熱的男人疼愛呢？
來找歷百程，她就是想知道自己以後的婚姻如何。
報出出生年月後，歷百程就算出了她的婚姻方面註定孤獨。
當然了，知道了這個結果，對方肯定問一句，要怎麼化解。
歷百程跟她說，可以換個名，換名改命。
女的聽從了歷百程的建議，選了個歷百程提供的幾個名字中的一個，叫唐小雁。
還有一個女子也來算命，此女子的丈夫在監獄裡關著，孩子在老家給老人帶著，自己出來做皮肉生意掙錢贖老公。
掙的不多，還要給“中介”3成，有時遇上賴皮的客人，被人白佔了便宜也沒地方說去。
讓她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老公快要刑滿釋放了，為了老公，她已經花了四五萬了。
如今看來，這些人的生活並不比歷百程的好。
用歷百程的話講，不管是哪行，都是跑江湖的苦命人，誰還能看不起誰呢？
03歷百程有句話：
這人吶，該你倒黴，你怎麼著都不行。不該你倒黴，做啥事都順利。
而他更多的是前一種。
因為出生在條件不算好的家庭，身體殘疾，老婆也幫不了自己反而還是負擔，無兒無女。
同是算命的，也幹不過人家。
被欺負，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能怎麼辦呢？忍者唄。
歷百程老家還有些朋友。
說朋友，也不過是以前一起乞討時認識的同伴。
這些人如今境況甚至還不如歷百程。
老婆傻歸傻，至少還能陪在身邊。
房子破歸破，好歹能遮風擋雨。
但是老家的那些朋友呢？大冬天的，也只能睡在外面。
歷百程回家一趟，能支付得起住小旅館的費用。
而他的那些朋友依舊只能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你問冷嗎？
冷啊，但多年“練”下來，也就麻木了，不覺得冷了。
歷百程打了個形象的比喻：他們的冷筋早就被老天給抽掉了。
話雖這樣說，北方的冬夜之冷可不是開玩笑的。
而這些人大多都是年紀在60上下的人了。
說不冷，真的只是安慰自己的話。
可又能怎樣呢？
一輩子都這麼忍過來了。
再說了，自己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忍也忍不了幾年了。
這一番話從這些本該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的老人來講，真的太殘忍。
可是，誰會關注他們呢？
當那些抱怨暖氣不夠熱，棉衣不夠暖的時候，是否會想起，在那些犄角旮旯有一群“不怕冷”的人？
被生活反覆捉弄的人啊，經歷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
有人說，命運是刀，你永遠不知道它會落在哪裡，把你的人生切割成什麼鬼樣子。
幸運的人拿到了命運的刀柄。
不幸的人，被命運以刀尖相向。
不過，即便這樣，依舊沒有人願意認輸，他們都在倔強且頑強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