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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時刻」主題徵文 二期# 數年前臘月二十八上午,媽媽罵我:好吃賴做,不愛乾淨,臘肉上有陽塵都吃,衣服上有老漬印還穿。不是在家裡,而在門前的大地壩裡,聲音很大,傳得很遠,似乎不罵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不得罷休的。少年的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媽媽怎麼會這樣罵呢?我在家中是老么,什麼事都不做,百姓愛么兒,在峨城山陳家溝老家,我不用去放牛割草,更不用到地裡幹活,每天除了讀書就是無憂無慮地玩。這樣罵我,一上午都不開心。

中午吃飯時,媽媽說不是罵我,是罵我大爺。原來是罵花雞公,指桑罵槐。大爺與我們家同姓同宗,親上加親,他爺爺與我曾祖是親兄弟,曾祖是從他們家過繼來的。大爺與我們隔壁,隔一層壁,房子連在一起,共一扇牆。大爺不是大爺爺,是叔叔,父親的堂哥。下午,但看大爺的表情,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他中午喝酒臉兒紅紅的,睡了一會兒午覺,牽牛出去吃草。

大爺的三個女兒已經出嫁,兒子是老大,雖然住在一個地方,早已分家,各開各的火。大娘因病早已過世。那時,大爺五十多歲,全然看不到他的愁苦,有如古書上說的那樣,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銷。下午放了牛回來,天還沒有黑,自己洗個手,不一會兒把晚飯煮好了。他看我在門前玩兒,就叫我的小名,去吃臘肉。想當年,那是什麼年代,正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聽到有肉吃,一跑就過去,吃得香香的,嘴巴上的油都不揩。沒有想到,跨過門檻,回到家裡,媽媽批我:你屋裡沒有吃的嗎,煮好了的臘肉,大塊二塊的在那兒,真是一個好吃婆。說得我臉紅一陣白一陣。媽媽看我不出聲,就說,以後不準去吃。爸爸倒是不在意,坐在柴灶邊烤火,一句話也沒有說。

晚上,一家七人,爸媽和我們五兄妹。大哥二哥已成年,爸爸喝酒,他們從不沾一口,媽媽在爸爸喝時,端上杯子抿幾口,爸爸每喝一口,那喝酒入口的聲音,卻不知道用什麼詞寫。大人盼來年,小孩盼過年。再過兩天,就可以穿新衣服,自然是歡歡喜喜。可是,剛吃完一會兒,爸爸說,一身好癢。伸手往衣服裡抓,抓了過後,還是癢。爸爸說,你去問一下大爺,有沒有藥。大爺懂中藥,經常上山挖藥,鄉鄰有病,拿幾味藥,吃了就好。有些藥村用不完,拿到市上去賣。大爺給抓了一把棗樹皮,叫我回去用紅糖熬,喝了就好。沒有想到,爸爸喝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癢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到了春耕時節。我從陳家溝小學放學回來,下著雨,看到爸爸正在犁田,隊長帶著兩個人去牽牛,爸爸不肯,死死地把牛繩攥在手中,另外兩人去奪。聽到有人說:再不放手,馬上收拾你。彼時,田土下戶,牛是集體的,春雨時都在搶雨水,犁了邊水田才能關水。大爺在不遠處,看到這種情形,一下子就跑了過去,吼道:你幾個搞什麼名堂,正在犁田的牛要牽起走,別個一家人還吃不吃飯?隊長說:你少管閒事,我牽我的牛,你到一邊去。大爺說:我就管定了,哪個敢牽起走,老子今天不信那個邪。他們都知道,大爺以前練過武,動起手來,他們三個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對手。隊長三個人只好作罷。

大爺一直都喜歡我,我高中畢業考上大學,那時到達縣的路費才兩塊五,上學去那天,我走到七隊那兒,三里地外,他才攆上我,硬要給我五十元錢。我說什麼也不要。大爺說,我在家裡,不好給,又怕其他人看到,才到這兒來。你考上大學,大爺心裡高興,我們陳家溝過去沒有考上過秀才,你算是一個。上了大學還要努力,莫丟我們陳家溝的臉。收下大爺的錢,看著有點駝的背影,眼淚在眼瞞裡打轉。

達師專三年,拿到畢業證,到外地工作,那時沒有電話,沒有手機,只是寫信回家問一問爸爸,從信中得知,大爺的身體不如從前,很少上山採藥,田土都沒有種,只是附近種些小菜。大爺每次喝酒叫爸爸,爸爸喝酒叫他。到了老起來,兩兄弟關係更好,經常在一起擺龍門陣,趕場上一路下一路。大爺經常說,兄弟呀你命好,兩個兒子考上大學,你的好運還在後頭,不像我那幾個娃兒不爭氣。爸爸說,我的娃兒就是你的娃兒,他們也會尊敬你。

看著信裡內容,實在是為他們高興。春節回家,放下行禮,就問大爺到哪兒去了,看到他的門怎麼鎖著的,爸爸說,你大爺過世了。我帶著川南的方竹筍、碎米芽菜來到大爺的墳前,跪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任北風呼呼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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