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樣說,我有些悲哀,透著絲絲無奈。
熱血少壯時,一個人,他朋友的多少是入世後能否風生水起的重要標示。朋友多!必是仗義疏財左右逢緣且精通手段生財有道。朋友少?託你辦事——怎能可靠?
我們那代就把交朋友當成融入社會的硬性指標,三教九流、男女老少。相聚消費時,只要我花得起絕不能讓你掏。
“有事你找我!”“這事我包了!”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隨口答允任意承諾,說者往往氣勢恢弘發出毋庸置疑的爽朗大笑。所謂“兄弟”之間頻頻兜轉打著保票,彷彿真使了勁兒市長都會隨叫隨到.....
父母對我擁有那許多朋友表示過質疑,媽媽私下將我拉在一旁,叮嚀著她半生提煉的冷暖色調:人在江湖飄除了千萬別挨刀,也要火眼精金辨別壞與好,今兒個江河滔滔,明天或就分道揚鑣,切莫裝好漢逞英豪,到頭來毀的是自己,傷的心焦。
哪聽的進去?我行我素我呼朋喚友我有求必應,並且那時的我,還真挺有鈔票。
2⃣️有個同學兼發小,與我處得似一母同胞,他姓徐,形象倜儻,能言善辯。早些年給一個老闆開車,鞍前馬後跟隨了有些日子,老闆卻因為非法集資跑了路,莫名其妙地失業讓他萎靡不振,我看在眼裡,義不容辭開始幫,當自己親哥哥那樣幫。既然是幫,做什麼都理所應當,不細講。後來我背井離鄉。在上海忙活得剛剛有點起色,一個大意叫人騙去實實在在的七十三萬海參乾貨,身心崩潰到無以加復。吃不上飯前,撥通了徐“哥”電話,我說要命……救急!他說好,沒問題!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通話,再撥,像我記錯了號碼,我頭一次想了想媽媽的話,撅起嘴垂下眼角。
另一位,交結於上海,純老鄉。他做排檔生意,夜上出攤天明打烊。既是朋友加老鄉,便常去捧場。久來久往,我敞開了心房,在異鄉,他是我預設的兄長。無證無照的排檔開的紅火,招惹到做同一買賣的當地流氓,尋麻煩的那天我在場,對方人眾烏烏泱泱,話不多講,瓶子、凳子,漫天飄蕩。我趟進混水幾次被放躺,聽見兄長對流氓說不敢再犯,他會賠償,排檔拱手相讓。動手是這個客人喝醉後自作主張,“我們不熟的”,請霸王千萬別多想。他乾脆的話讓我忘了傷,我爬著想了想遠方的娘,這次是血水滴落嘴角上揚。
被騙走的海參錢七十三萬,是相信了老主顧的常來常往,臨時的週轉困難誰都有,況且賬目一直清爽,他的信誓旦旦將我悔青了腸。
上門清洗家電,洗到廚房,油煙機特別骯髒。我反覆囑咐汙水地滑請勿靠近,這家老太太定要湊近端祥,說怕不盯著我會偷懶,結果摔到了腰,老人家躺地上罵,一家子怒責我幹活不開眼,死活不肯付半毛錢。
陌生大姐立在馬路邊,說可憐的小狗腿被壓斷,誰肯幫忙捉了送醫院,所有費用她承擔,我捉了,送到醫院,診斷是腰椎碎裂,要手術,醫生說準備吧差不多將近一萬,扭過頭,那個大姐失了蹤影看不見,我掏光口袋再去借錢。
坐在肯德基的臺階,抽劣質的煙,頭暈目眩。想不明白,幹嘛欺負我?一個沒壞心的外鄉青年?我思念起故鄉的母親,她那些言語耳邊縈繞,掐滅煙,淚流滿面。
3⃣️第一隻雨裡抱起來的狗叫“馬克”,第二隻撿的叫“多多”,它們是草狗,開始跟我生活。我去工作,他倆呆在小小的出租屋,不吵不鬧,好久,鄰居都不知道我竟然養二條狗。我錯開別人溜狗的時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每天,它倆守在我身邊,我儘量把共同的晚餐整的豐富,雖然當時只能剩很少的錢。接著是“逗逗”,然後“凱凱”,隊伍壯大起來。除了工作我哪也不去,收工飛速往回跑,鑽進狹窄房間,與興奮的它們挨個擁抱。我把一天的工作見聞向孩子們彙報,當然,掙了多少也相告,它們對收入不感興趣,只拼命蹭呀舔呀抓啊撓啊,解除我一天的疲勞。
值得欣慰的是:
孩子們不會對我厭煩,我瘋它們就跳!
孩子們不會嫌棄肉少,我餵它們就好!
孩子們不會衝我嘲笑,我在它們就驕傲!
孩子們不會感覺家小,我就是它們的家!就是安全島!
遇見現在的太太之前,我將近六年皆如此生活,工作的收入要還那些刺骨寒心的債,留在手裡的便很微薄,儘管微薄,但是快樂。跟狗狗過日子簡簡單單,它們不奸、不貪、不計、不算。喜怒哀樂真真切切,不會騙。
馬克,多多,逗逗相繼離世,老凱凱今年也16歲了。最苦的時候它們一直簇擁著我,四個寒酸的碗盛著便宜的飯,它們愣是吃的像大餐。我能想起它們昂起的臉,每張都是高貴的臉!那些年我們粗糙不堪,那些年我們相擁而眠。它們耍樂的玩具是裂孔的鞋,穿的衣服是我破舊的毛衫。卻毫不嫌我貧賤,心滿意足過每一天,它們深深依賴著我,愛這個窮爸爸永遠!因為我是它們的唯一,至死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