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父母走邊關

鄧亞蘭

當時間從我們身邊悄悄的逝去，給我們的臉上帶來了歲月的痕跡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會發現原本高大父親身材也有些佝僂了，原本美麗大方的母親已經皺紋滿面，容顏盡失。終究明白父母親不見得可以陪伴終生，再老一點，或許誰都走不動，不想等到哪天白髮斑駁，徒留原地的遺憾，陪父母去旅行越發覺得珍貴，越發覺得是一種責任。所以只要有假期，我都會安排他們出去走走，或遠或近；或小橋流水；或茶馬古道；或遷就他們；或隨我而行……總之，去了不同的地方，看了不同的風景，知道了不同的事，感悟了不同的人生，陪了想陪的人，足矣。廣西的邊關行是應老友之邀安排的。趁著有假期，陽光也正好，便帶著父母兒子欣然前往，開啟了一段中越邊境的旅途，也是走進了邊境生活的熱騰和安靜。

母親不怎麼出遠門，一路上如同孩子。看見不同的山不同的水她都會要感嘆一番。從眼前的情又會觸景生情去回顧自己的經歷，敘述自己的崢嶸歲月，訴說自己的艱難困苦，反反覆覆如同收音機裡的說書人。父親習慣了母親的這種說話方式，不厭其煩，還不時地迴應。偶爾他們也會鬥鬥嘴，互相揭發當年的糗事。可沒過幾分鐘，母親又會削一小水果或捏一顆堅果往父親的嘴裡塞，接著他們又會轉入另一個話題繼續聊。我也聽之任之，忽視他們孩童般的狀態，只要他們開心就好。邊境人的生活也是母親永遠猜不透的迷，她一直唸叨著，問一些傻傻的問題。邊境的人說些什麼話？說越南話還是廣西話？他們聽什麼樣的歌，看什麼電視劇閱讀什麼書籍，和邊境貿易的對方怎麼融通，他們嫁過來又要怎麼辦手續？我們被母親都萌哭了。

廣西中越邊境，指的是廣西西南與越南接壤的地方。邊境地帶的城市有防城港、東興市、寧明縣、憑祥市、龍州縣、大新縣、靖西縣和那坡縣。我們行駛的公路一直在崇山峻嶺中蜿蜒，路上車少人稀，沒有擁堵和嘈雜的景象，讓駕乘人員都感覺非常舒服。它是不是網傳的代號為S325有著陸地上的"千里灕江"美稱的中越沿邊公路我並不是很清楚，但從偶爾飛馳而過掛著有別於中國牌照的物流車來猜的話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的。公路還連線到了邊防檢查站，每一個人都要接受身份的驗證檢查。我在遞過身份證接受檢查那一刻，一種異樣的即將跨出國門的神秘感就油然而生。中越邊境的城市裡，離中越邊境最近的只有幾米，捲起褲子涉水就可以過境了。廣西邊境一直流傳著關於德天瀑布和越南板約瀑布的傳說。傳說裡有兩個姑娘，一個是中國姑娘聰慧善良、一個是越南姑娘楚楚動人，兩人是親密無間的朋友，每天都相約一起在歸春河邊唱歌、洗衣、交流。突然一個傾盆大雨的雷電天，河中升起一面石壁，將河水攔腰斬斷，兩個姑娘變成中國境內的德天瀑布和越南境內的板約瀑布。千百年來德天瀑布與越南的板約瀑布仍似連為一體，就像一對親密的姐妹，嫋嫋婷婷，攜手而立。那條共同生活的河潤育著兩岸的人們，兩國的邊民習俗相近、語言相通，通婚乃是常事。據說有越南的姑娘跨過河，在男方家裡住下就算成親，根本不辦任何手續。古往今來壯族人、駱越人早已經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歸春河就成了流淌著親情的河。雖然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由於中越邊境摩擦，邊境地帶上空硝煙瀰漫，兩岸曾埋下無數地雷，成為令人恐怖的死亡地帶。隨著戰爭的遠去、前幾年中越勘界時大規模排雷工作的結束，這裡又呈現出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我想邊境地帶的人們大概沒有"過去"和"過不去"的糾結。生活在這樣的環境，相互傳遞不同的性格、狀態和經歷，也交融著不同國家的風俗文明和習慣，他們也就有了"邊境人"獨有的品格，對人對事的態度也更具包容，獲得了一種寬闊的視野，生活也就更加愜意。

憑祥市距廣西首府南寧和越南首都均160公里，西南兩面與越南涼山省交界，邊境線長97公里，境內有中國九大名關之一的友誼關。友誼關位於廣西壯族自治區西南端，322國道終端穿過友誼關拱城門，與越南公路相接，是通往越南的重要陸路通道和國家一類口岸，距憑祥市區18公里。關樓左側是左弼山城牆，右側是右輔山城牆，猶如巨蟒分聯兩山之麓，氣勢磅礴。是我國儲存比較完整的明、清時期的南疆邊關要塞。始建於漢朝，原名雍雞關，又名大南關、界首關。1953年更名為睦南關，1965年經國務院批准，正式命名為"友誼關"， 素有"中國南大門"之稱。關樓名"友誼關"為元帥親筆題寫，景區包括關樓、城牆、左輔山炮臺（鎮關炮臺）、右輔山炮臺（金雞山炮臺）、清末廣西全邊對訊署（法式樓）以及大清萬人墳等。關樓底座上建有迴廊，迴廊的四周是拱形大窗，窗欞裝飾了各式圖案，外牆為墨綠色石米貼面，顯得莊嚴、古樸。迴廊第一層以圖片形式陳列著、鎮南關起義和紅旗插上鎮南關的歷史。第二層是中越高階領導人會晤室。五六十年代，周恩來總理曾兩次在這裡親切會晤越南人民的領袖主席。第三層是中國九大名關展覽廳。在歷史的長河中，巍巍友誼關與中華的興衰榮辱息息相關。友誼關，這座古老雄偉的關樓，見證了中華民族不畏外來侵略，贏得解放並取得經濟建設巨大成就的歷史。隨著外向型經濟的發展和物流業的復甦，友誼關成為廣西西南地區重要口岸及物流平臺。昔日只扮演政治軍事重要角色的友誼關，如今再次煥發了新生，成為提高對外開放水平、發展口岸經濟的重鎮要地。

我們到達友誼關那天，天氣陰沉還飄了一絲絲的雨。景區內的人並不多，關樓、迴廊、法式樓、炮臺我們都一一遊覽。母親徘徊最久的地方卻是出入境的口岸，她只想能夠跨過口岸去感受那一腳踏兩國的神聖。但願有一天也能幫她去實現這個願望。

在返程的途中，父母略顯疲憊，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漸漸就進入了夢鄉，傳來輕微的鼾聲。夕陽的餘輝透過車窗，灑落在他們臉上，營造出特別安詳、寧靜的氛圍。以後我會去到很多很繁華或蒼涼，遼遠或偏僻的地方，而會常常想起這一次的旅行，想起那座山，那個水，那些人……

每次旅行兒子都被我帶在身邊，期望兒子也會在我老的時候陪著我去旅行。我相信陪伴父母去旅行是一種修行，是永久的回憶，更是一種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