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對我來說是陌生的,雖然我們住在一個屋簷下,同吃一口鍋裡的飯。父親沉默寡言。我們沒有多少語言和肢體交流。但父親和我之間的隔閡並非父親的少言寡語造成的。
一,灌輸:
母親不上班。我從小圍著她轉,自然和她親。母親經常嘮叨父親的不是,她不許我對她的話有任何異議或親近父親,否則她就會說我瞧不起她。父親有錢,所以我去巴結。從小為了不讓母親為此傷心難過,不想被貼上嫌貧愛富的標籤,我遠離父親。長久在母親灌輸下,我認為母親的不快活全是由於父親一手造成的。我失去了自我意識,沒有了分辨能力。
儘管長大了,結婚了,我還是習慣於把母親的話語當成我自己的想法。
二,認知:
我對母親有了從未有過的認知是從母親搬來與我們同住開始。接連發生了幾起小事逐漸地引起了我的深思。
因她做的拍黃瓜孩子很喜歡吃,我隨口問做法,她沒有想告訴我的意思。類似的事情,從前也發生過。可能是為了孩子吧,被打擊的感覺更強烈些。失落使我回憶起陳年往事,我的心開始隱隱作痛。難道自己的母親還不如一般的朋友。我難道對她還不夠好嗎?我不願懷疑母親,只好告訴自己想多了。
有段時間過於忙碌,有母親在,我也放心,就慢慢放手讓母親當家。偶然,我發現做飯的鍋沒洗乾淨。自己的親媽,我並沒有顧忌,直接告訴了她。她一再強調說她看不到有任何不乾淨的地方。可十幾顆大米飯粒粘在鍋上是那麼的明顯。就是看不到,用手摸也能知道呀。接著我發現廚房的油膩到處可見。
我選擇相信她的話,帶她配了副她自己挑的眼鏡框中最貴的14k金的眼鏡。回來後,我沒看見戴過。我問她原因,她說戴著眼鏡會更看不清楚。可她既不願退也不肯換。我就只好任由她了。
過了不久的一天,她情緒變得非常激動告訴我,她出去逛街時,眼鏡被小偷順走了。我看她那麼難過,不禁有些詫異。她說她很喜歡那副眼鏡,說看不清楚是因為我挑剔她。
童年往事如雲飄過。我哭了。哭得慘兮兮的。她並不像我愛她那樣愛我。
可那份愛不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沒有了。對母親的愛已經深入骨髓,無法更改。
又過了些日子,因她挑撥離間我們夫妻關係,指使我把家裡存款取空,全都交給了她,丈夫把她送走了。
她回去後,打電話來跟我哭得稀里嘩啦,咬牙切齒的。說我父親非常殘忍,不給她錢花,她沒錢怎麼活呀。原來,母親不在家時,父親生了病,住了院。出院後,就給了照顧他的親戚一人一萬塊錢。可事實是她從我這剛剛拿走的錢超過了十倍二十倍了呀。
我想我把父親自己甩在家裡,讓母親到我家來,父親心裡肯定很不好受。人生第一次,我感到對不起父親。為了母親,我忽視了父親。我做錯了。
我再也沒能見到父親。甚至他1997年去世,我也沒能趕回去。我寄給母親我所有的積蓄,我想讓父親走的安心,母親一生不必為吃穿發愁。
我又做錯了。我寄去的錢,母親全部存入銀行,拒絕給父親的葬禮花一分錢。親戚七湊八湊的,把父親火化了。我連最後給父親盡一點孝心的機會也給剝奪了。
母親的作為,使我認知了她的過分自私,從而開始醒悟到了對父親的虧欠。
三,覺醒:
痛定思痛,我的意識逐漸的覺醒了。我分辨能力回來了。
我意識到,相比起母親一張根深蒂固的悲苦的臉和惡狠狠看人的眼神,父親的臉是安詳平和的,眼睛透出的是和藹可親的光芒。母親不是父親跟她過不去,而是她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母親愛錢,可不管她擁有多少財富,她的心還是悲苦的,父親和我實在是無能為力。而父親從來不和母親計較,從來沒有虐待過母親。就像我那麼的愛她,也沒有溫暖她的心。
我開始感覺父親自始至終對我的好。父親也從未要求我過什麼。臉上帶著的是慈祥的微笑。
三,父親的點滴:
父親有自己的性趣愛好,對我體貼入微,給予我自我發展的空間,是對我來講最好的父親。
1,打魚和養魚:
父親喜歡與魚打交道。
他喜歡打魚,自己編織了兩三張網。每編織一張網需要花上一年左右的時間。一到週末,他騎著腳踏車,馱著魚網和一套橡膠衣服天不亮就出門了。天快黑了才回來。這樣,家裡總有新鮮的魚吃。在那經濟困乏的年代,我比同齡孩子明顯長得個子高和身體健康。
父親一直喜歡養各式各樣的魚。看他養的魚是我童年時代最大的享受。他自己動手做了兩個大魚缸,一個放金魚,另一個放熱帶魚。夏天,每天他都會去撈魚蟲。然後滿足地看著魚兒們歡快的追逐紅彤彤的魚蟲吃。
我在學院裡長大。父親是獨一無二的“漁民”。他喜歡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情。既吃得了苦,又享受著愛好帶來的樂趣。
2, 體貼入微:
小學三年級時,我得了猩紅熱,躺在床上至少有半個月。小時候,咽不下藥片,每次,父親用擀麵杖把藥片壓碎,放在勺子裡,上面鋪上一層白糖,鼓勵我嚥下後,馬上遞上一杯溫水。
我的閱讀啟蒙也是從那開始的。他總是能知道我什麼時候看完了本書,遞給我另外一本。書幫助我忘記了病痛,度過了在床上難熬的時光,同時也打開了視野去觀察世界。
家裡有小妹妹了。母親對妹妹很重視。她打算讓妹妹給她養老送終。我已經八歲了,可母親不允許碰她。一天,母親上廁所去了,我湊近妹妹,逗她玩。母親一回來,猛的把我推開。對我的戒備,使我心裡很不好受。
父親端來一隻香噴噴的老母雞,把我叫過去,抱起我來,撕下肉來給我吃。他在無言地說,我和妹妹是一樣,都是他疼愛的孩子。他的愛使我的心重新溫暖起來。
父親總是能在我需要幫助時出現。每每想起他的關愛,心裡暖暖的。
3,母親:
相對於母親的各種抱怨和控訴,父親從來沒有說過母親一句壞話。
母親的心理不平衡主要來自於無法適應自己自身的位置。畢竟父親是高幹,而母親有著從不認輸,卻又深深的自卑的性格。她無文化,又要做出什麼都懂,一點不比父親差的樣子。即使,我長大成家了,她在電話裡也要顯出她無所不能,我與她相差甚遠,我應一切聽她的樣子。
她是我母親,我就嗯嗯的應承就好了。我想,父親也是這樣的。
但日常生活中,她需要一個出氣口來釋放她給予自己的壓力,父親是最佳人選。而我成為了她的支持者。
每次母親和他吵完架後,父親就會給我買些零食和做好吃的。我就無形中成為了兩人和好的中間人。
我敬佩父親的對母親的廣闊胸懷和愛心。
4,學習:
小時候最最喜歡的就是父親給我買的新鉛筆盒,各式各樣的香橡皮,尤其是其中的一支花杆鉛筆,杆頂上裝飾著漂亮的放大鏡。因為太喜歡了,上課忘乎所以的玩那放大鏡,結果被老師沒收了。
每個學期一開始,父親都會找來厚厚的牛皮紙,幫我把教科書包上結實的書皮。
面臨高考時,父親把一摞摞的參考資料放在我書桌上。他不多語,只說有時間或有用就看看。
雖然父親是中學校長,他從未要求我一定要上大學或指定專業。他只說你高興怎麼都好。
小結:我對父親從未深入瞭解過。我只能從生活小事上說出一二。然而從點滴生活小事中,我仍然產生了對他的敬佩之心。他能調整母親對他的困擾,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在心理和心志上培養我成長。
結語:母親的自私自利使我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從而發現自己無意識的被母親的思想代替了自己的,忘記了思考。父親成為了我偏信偏愛的受害者。他對我的無由來的仇恨從未給予過任何異議,何嘗不是一個作為父親的無私寬容的愛。
我感謝母親把我教育成了願意付出,不屈於權勢的性格。我更感謝父親的體貼,信任和寬容。他的愛使我能夠驅散心中的陰霾,培養出了自由自在,浪漫活潑的氣質。
假如時光倒流,我一定會多花時間陪陪你,父親!我一定多瞭解你,和你知心!
我親愛的爸爸,願您在地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