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冬至

2020冬至，不斷地和自己和解，思考許久，是時候該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從小到大，做題在耳濡目染的教育中深入我的骨髓，在那些久遠的過去的時光中，我無時無刻不在踐行著讀書是唯一出路的蹩腳理論，卻不自覺讓自己在去往書呆子的路上越走越遠。

為了讀書，為了給自己奔個好前程，二十多年來，挑燈夜讀。從四書五經到資治通鑑、從唐詩宋詞到四大名著、古今中外，從村上春樹到魯迅再到葉聖陶、王小波之流。弄壞了自己的雙眼，頸椎也開始彎曲，似乎覺得自己越活越卑微，正在變成一個匍匐前行、永遠謙卑、永遠保持著對萬事萬物的敬畏之心的賤民。

後來才明白，讀書沒錯，錯的是自己一直沒明白為何而讀書。

曾經讀書，是為了做題時語文作文能得高分，是為了地史政考試能給自己在學校光榮榜排名往前爬而賦能。那時，一切都很簡單，唯一的初心，就是考好成績，給自己爭光，給父母和家族爭光，而自己卻一直不懂 ，這爭的到底是哪一門子光。愛面子的程度和個人經濟成反比，和文化認知程度成反比，此刻，感觸頗深。

出生在大山之中，身邊所有人都告訴我，要好好讀書，不然對不起這，對不起那，不然以後只能像父母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窮人的思維裡，權貴就是家祭無忘告之後對下一代彪炳的終極目標，而讀書是通往權貴唯一的路。古有懸樑刺股，寒窗十年，然後金榜題名，一朝翻身。卑賤窮人的認知裡，這樣的成功路徑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我也不例外。

後來讀書，純粹是為了找快要枯竭的靈感，然後寫文章裝逼，裝成一個有文化有學識的書生，裝的久了，就無法回頭了。美女愛書生，這是古文橋段裡最愛嚼的爛梗，但對書生而言，我們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學習、模仿，一往無前。

工作幾年，曾經的白面書生已經變成了滿臉堆砌著社會毒打後的痕跡的老男人，沒有油膩，但似乎已離油膩不遠。讀過的書，走過的路，讓自己漸漸明白，腹有詩書氣自華，這簡直就是荒謬至極的言論。因為人的一生就像一個水池，接受的東西，學習的東西，或像順渠口而入池的河水，或像帶著輕盈的身姿墜入池中的雨滴，入口再大，若出口很小，那就變成了讀死書，裝得進去卻倒不出來，池中之水就會發黴發臭，直至自己精神潰散，元氣消貸。而自己，就是那個讀死書的人。

小時候，老師和書本告訴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大了要做警察、醫生和科學家。高三填報志願的時候，老師帶著無奈的表情和我說，你長大了，報志願這種事情自己決定吧，我以前上的中專，畢業就分配工作了，沒參加過高考，我也不明白如何報。然後圍繞著“專業名字高大尚、城市所處北上廣”的原則，實實在在的在人生第一個十字路口把自己的人生兒戲了一回。

大學裡，學長在迎新會上耳提面命的重複著“大學沒有掛一次科、逃一次課、談一次戀愛、打一份工，那你的大學就不完整”的謬論。然後在各種社團和學社的邀約下，開始往憤青的路上趕。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別人是人，我也是人，別人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這些是那時大家都喜歡用來自勉的話語。時至今日，才明白古往今來，李白只有一個；而大部分時候，別人做得到的，我們還真做不到。因為別人的20歲和我們的20歲不同，別人的35歲和我們的35歲，那肯定就是天壤之別了。

畢業十年後，才慢慢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普通，理想還在，激情依然，只是在這之中，多了一個理性和淡然。開始接受把鮮衣怒馬的夢想，裝進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年紀。而立之年，所有的壓力讓自己逐漸接受現實，和自己和解。

現在看書，更多的是為了靜心，為了讓自己在這世俗中各種角色切換完畢之後的夜裡，給自己的情緒找一個出口。

點一根香菸，泡一壺清茶，窗前的書桌上，詩書繾綣。不慮過去，不優將來。順其自然，我相信這輩子，一切都不會多，也不會少，只是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