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多有不幸，每個人都遇到過生老病死。以前我只聽過別人有過這樣或那樣的故事，比如某某新人剛辦完結婚酒，親人第二天離世的。比如男生從小爹死娘嫁人，好不容易而立之年，有車有房有孩子，一家幸福之時，又罹患重疾。這些卻恰恰就發生在我們家。

老公的人生不是社會上最慘的，但是是我心中最慘最痛的，一歲多爸爸就過世了，媽媽後來改嫁，他被送至奶奶家長大。不管親人如何疼愛和呵護，終究還是免不了要受欺負和受別人冷眼。

12月7日，突然從山東打飛的回來，問他原因，他說舌頭的檢查情況不太好。到家時已是深夜2點。

第二天一大早，又悄悄一個人跑去人民醫院做活檢。活檢之後的狀態，除了疼痛，還有期待，希望結果是好的。

檢查報告出來是週末，他又悄悄一人跑去醫院取結果。等了好久沒見回家，問他情況怎麼樣，他把報告拍照給我說情況不好，你和孩子可怎麼辦？

我的心咯噔一下，紙上赫然的寫著高分化鱗狀細胞癌。我對癌的輕重沒有概念，但我知道這東西不治得要命。經過反覆思考和商量，決定到省城治療腫瘤最權威的醫院就醫。

週一的早上拿上行李就踏上了求醫之路。一路無暇欣賞今年的第一場雪，車內只剩沉寂。

到達省城，聯絡好醫院方面的熟人，教授看過病歷，確定問題不大，不用太擔心，安心治療並安排好掛號等事宜。我們倆終於放鬆心情，下午找好一間旅社過夜，雖然室內環境不咋的，但心總算熱了起來。

利用關係網，緊趕慢趕，前後花費了一週時間，入院、檢查、確定手術時間。

一整夜無眠，總算熬到早上5點，收拾好東西，來到醫院陪老公。他4點就已醒，男子漢大丈夫也有怯場的時候，何況是要在身上動刀子。我們並肩坐在走廊，儘量不提起手術的事，有一搭沒一搭的給他說著趣事，默默的給他鼓勵。很想時間過得再慢些，就如同希望時光能夠倒回，阻止他生病。

7點半，手術室來人接他了，我們緊緊張張的跟在醫生後面。在手術室門關上那一刻，喊給他一聲，加油！不要害怕。

每次手術室的大門發出聲響，我都以為推出的就是我老公，可每次都不是。看著他們不論是生孩子手術，還是身體大病手術，接到家人那一刻，介是歡喜。

坐在家屬等待區的每一分鐘，我無不在自省。過往的十年，我作為妻子是否合格？餘生的我要怎麼更好的對待我的老公？

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餓了整整一天，不是不餓，是食不知味。醫院餐廳人性化服務，將飯菜送至等候區，想著今夜還有一硬戰等著我，我買了一個盒飯，心裡的味道和苦瓜炒蛋一般，又苦又鹹。

十三個小時的手術，是漫長的等待。對病人來講是涅槃重生，對家屬來講也是。不敢想老公在裡面到底在經歷什麼？

手術前一天，醫生跟我面談時，拿著人頭骨模型比劃著手術的流程。第一步，鋸開下頜骨。第二步，支開整個口腔。第三步，切除舌頭腫瘤部分。第四步，取大腿肌肉補齊並接通舌頭血管。第五步，將下巴左右淋巴清掃乾淨。更重要的是可能會毀容。

這些清晰的步驟和形容，我腦補得淋漓盡致，卻也不敢想象十幾個小時，老公受的是何種罪，我一度覺得昨天不應該簽字，讓他做這麼殘忍的解剖術。

途中急診轉過來一個阿姨，隨行推車的有他的兒子，應該是90後，他將母親送至手術室門口，轉身失聲痛哭。我想除了心疼母親，感受母親的病痛，還有無助。想著同在手術室的老公，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

直至晚上8點半，才盼星星盼月亮盼出來，看到他的第一眼，好想嚎啕大哭，真的是太遭罪了，滿身插著各種管子，躺在病床上任人擺佈。我摸著他的臉，這是我早上親自送進手術室，那個笑嘻嘻的老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