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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前言

1979年,一列開往北京的火車上,21歲的無線電廠統計員謝燁,接過一個男人遞給她的紙條。她青春的臉龐上,洋溢著喜悅的光芒。

14年後的1993年10月8日,紐西蘭的激流島上,謝燁的頭被利器砍傷,生命垂危。她終究不明白,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愛,為何會以悲劇結束?

對她揮斧頭的丈夫……火車上給她留地址的男人......享譽世界的朦朧派詩人......這幾張面孔在她腦海裡過電影般一一閃現,最終定格為一個人——顧城。

謝燁和顧城

一 偶遇

謝燁從火車站回到家裡,跟父母講火車上的偶遇時,母親謝文娥直接給女兒潑了一盆冷水:“火車上認識的人,能是個正經人?”

謝文娥口中這個“不正經的人”,就是日後享有“童話詩人”之美譽的顧城。

謝燁不指望父母能理解一個文藝女青年對偶像的感情。她按顧城塞給她的地址,跑到北京海軍大院去找顧城。女兒的行為,引起了父母的擔憂。謝燁在給顧城的信裡說:

“你是個怪人,照我爸爸的說法也許是個騙子,你把地址塞在我手裡,樣子禮貌又滿含怒氣”。

顧城對謝燁父母對他的猜疑和反對,用激烈的方式來回應。一日謝文娥發現,顧城居然在她家門口駐紮起來。他帶著一個棺材似的箱子,日夜躺在謝家門口,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當左鄰右舍開始指指點點時,謝文娥的臉上掛不住了。

她和丈夫離異,為了不讓兒女寄人籬下,一直沒再嫁。一個帶孩子的離異女人本來就是非多,如今讓顧城這麼一鬧,謝文娥像做了虧心事一樣難受。

這樣的求愛方式對情懷如詩的少女還是很有殺傷力的。謝燁竊喜、滿足。謝家父母心裡卻是滿滿的疑惑:這種“轟動效應”式的追求,究竟是出於對女兒的深愛,還是一個瘋子的脅迫?

為了讓父母接受顧城,謝燁帶著父母去參加了顧城在大學的演講。看著被萬人膜拜的顧城,謝文娥動搖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提了要求:顧城必須去做一次精神病檢查。當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時,謝文娥心裡明白,再也沒有理由阻擋女兒的選擇了。

謝燁和顧城

1983年8月15日,是謝燁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她嫁給了顧城。沉浸在愛情喜悅裡的謝燁,來不及細想,才子佳人也要吃五穀雜糧的,柴米油鹽才是生活的本質。

一日謝燁下班回家,發現暖水瓶碎了一地,她心裡一緊,趕緊跑過去看顧城有沒有被碎片扎到。心疼丈夫的謝燁,願意為顧城做出任何犧牲。

二 愛情

丈夫讓謝燁心疼的地方也越來越多:顧城不會做飯,連掛麵都不會煮;她上班的時候,丈夫就經常餓著;他把墨水弄得滿牆滿身都是;他摔碎了廚房的鍋碗瓢盆……在丈夫的要求下,謝燁做了一個決定。

一日謝燁的老師突然來找謝文娥,告訴她,謝燁已經很久沒有到電大去上課了。對於謝燁,老師說,這個孩子能詩能文,聰明有靈氣,課還是要來上的。

謝文娥叫上自己的哥哥去了女兒家裡。原來謝燁已經辭職,專職在家裡照顧女婿的吃喝拉撒。謝文娥按捺著一肚子的怨氣,說道:“燁兒電大的學業還是要去完成的。”

話語剛落,顧城端起手中的碗,砸到謝文娥的身上。謝文娥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城的拳腳也接著飛過來。

顧城突如其來的暴怒,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而這一點都不難理解:被捧壞了的男人,在婚事上,曾被岳父母為難。一顆高傲到不著地的自尊心,一旦被損傷,總會格外地記恨。岳母對他們生活的干涉,終於讓女婿找到了發洩的由頭。

做母親的有一千個原諒女婿的理由,也有一千個擔憂女兒的理由。謝燁抱著母親安慰她:“媽媽我很好,他平時不這樣的。”

而謝燁口中的“我很好”,只是一種粉飾詞。

顧城沒有固定收入,依靠微薄的稿費生活。謝燁辭職後,生活變得更拮据。顧城帶著妻子經常參加一些招待會,在那裡,顧城和謝燁能享受各種美食;而回到家,有時連一份炒雞蛋都吃不起。當收到稿費時,倆人就牽手去銀行,一次取十塊錢來維持生活。

婚後一年,謝燁發現自己懷孕了。顧城的態度十分鮮明:“打掉這個孩子”。

丈夫是這麼解釋的:有了孩子,你就不能那麼全心全意地照顧我了。

按常理,哪個男人不盼著深愛的女人為自己生兒育女?謝燁對顧城的愛到了一種有求必應的地步。她答應了丈夫的無理要求,做掉了孩子。但對顧城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試探呢?妻子的底線在哪裡?她能多大程度地容忍他?

初為人婦的謝燁陶醉在顧城對她的這種病態依戀中。等到明白:“適度的依靠是愛情,全身的負重是畸情”這個道理時,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似乎是冥冥中註定的宿命。

三 擔憂

謝家父母對女兒的異國生活,大多數是透過信件瞭解的:

謝燁學了英語;謝燁學會了開車;謝燁和丈夫在島上種菜養雞,寫詩作畫,摘漿果挖貝殼.....詩和遠方,一樣不缺。一個體貼的女兒,總是報喜多,報憂少。詩意生活的背後,卻是另外一個心力憔悴的謝燁。

顧城厭惡和人打交道,執意建立一個純淨的世界,他從大學辭了職,謝燁跟他搬到太平洋上的激流島,貸款買下一個房屋。沒有了收入的倆人,只好在房子周圍養了很多雞。謝燁平日賣雞蛋、賣春捲來維持著兩個人的生活;同時,她不得不兼任顧城的翻譯、司機、校對員、保姆、助理......

女兒給母親的最後一封信,是1993年8月10日寫的,此時距離謝燁遇害,隔著兩個月的時間。在這封信裡,謝燁寫道:

“媽媽,早就應該告訴你一切都好,但許多事在紙上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年底前,我會給你寫封長信,告訴你我的情況。”

謝文娥有種感覺:女兒其實過得並不好。謝燁在信中說的“說不清楚”的事是什麼呢?其實謝燁不願意在信中告訴母親的事,是很難啟齒的:這就是另一個女人英子的到來。

四 真相

一切要追溯到出國前的1986年。在北京昌平舉行的一次詩會上,一個叫李英的年輕女編輯,表露出對顧城迷妹般的崇拜。詩人的感性氣質壓倒了理性思維,面對李英的表白,顧城當著妻子謝燁的面,掉下了感動的淚水。

李英

來到激流島上後,顧城跟謝燁提出要把英子接過來。這樣不盡常理的要求,顧城之所以敢跟妻子提,是因為,他已經掌控了謝燁的生活,更是吃透了她的心理和性格。一個毫無原則地退,另一個則是得寸進尺地索取。

謝燁前後張羅,出錢出力,把英子弄到紐西蘭來。1990年在激流島上,開始了“三人行”的生活。在島上,謝燁對丈夫和英子的情事視而不見,淡定從容。這一切都是“愛”:因為愛,可以滿足丈夫的要求。

謝燁曾跟友人說道:

“我愛顧城,愛得實在太累太累了!”

從這句話得知,謝燁答應英子前來一起生活,也有想讓她共同分擔的意思在裡面。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料。

1992年,謝燁陪同丈夫去德國講學,英兒留在島上。他們離開後,英兒切斷了和他們的聯絡。尋遍各方,最終得知,英兒和英國男人約翰私奔到了澳大利亞。得知真相的顧城,氣得大罵英兒是騙子。謝燁也對英兒的這種“背叛”憤恨不已。

謝燁無法理解英子為了一張綠卡嫁給一個50多歲的老男人;而英子這個鬼精的女人後來說,當初自己不走的話,斧頭砍的就是她。

謝燁顧城和英子

英子來到島上生活後,很快發現“烏托邦式”生活的實質是貧窮和無聊。不過讓她下定決心離開的,是在她目睹了顧城對自己兒子桑木耳的一次家暴行為之後。

才三四歲的桑木耳吵到了爸爸,顧城瘋子般把桑木耳從沙發上摔下去,並狠狠給了兒子幾腳。桑木耳嚇得哇哇大哭,英子也被嚇壞了,隨之而來的,是內心深深的恐懼。她很好地掩藏了自己想逃避的想法,哄過顧城和謝燁,藉著他們都不在島上的機會,就從激流島逃離了。

這就是謝燁給母親信中所說“一切都好”的真相。

五 逃離

英子能逃離,而謝燁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失去英子的顧城,尋死覓活好幾次。謝燁救下丈夫安慰他,為了幫他轉移注意力,謝燁勸說丈夫把英子的故事寫下來。於是就有了這本顧城口述、謝燁打字完成的《英兒》。顧城用詩人特有的視角,描述了他和英子在一起時的各種情愛細節。

謝燁的一顆心已經麻木了,她感覺不到愛,也感覺不到痛。從丈夫心靈剖析般的自述中,謝燁才知道,丈夫對英子的感情之深,已經超越了對她的感情。

她對顧城的愛也在漸漸瓦解。在島上“三人行”的這段時間裡,一個叫大魚的力學博士走進了謝燁的生活。他是穩重的工科男,是和顧城完全不同風格的男人。

《英兒》書成後,謝燁執意要和顧城離婚,可這個過程並不順利。

謝燁在給父親的一封信中說:

“我無法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我決定10月底離開他,3月就想回去了,可是他要死的樣子,我真憐惜他,說是陪陪他......”

心中殘存的對顧城的愛,讓謝燁心中不忍。即使離婚,也要把顧城的生活安頓好。她教顧城開車,並答應他,以後他的稿子還由她來打字錄入……

當顧城同意跟她離婚的那一刻,謝燁是欣喜和開心的。經過這麼多年的煎熬,她終於獲得了一次重新選擇人生道路的機會。她已經幫大魚租好了房子,憧憬著未來兩人的生活。

1993年10月8日,大魚已經搭上了來紐西蘭的飛機。謝燁和顧城見了面,就在顧城姐姐顧鄉房子附近,一點口角演變成了悲劇,顧城舉起利斧對著謝燁揮了過去。

顧鄉是第一個知道這個訊息的。顧鄉趕來,把謝燁送到醫院。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還是沒能挽救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此之前,顧城已經自縊在一棵樹上。

火車上的偶遇,一次美麗的邂逅,居然是一條不能轉身的不歸路。人美又心善的謝燁終究沒能重新選擇自己的道路。

六 錯位

現在回到文章開頭提出的問題:謝燁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愛,為何會以悲劇結束?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們是中國最著名的一對夫妻。盛名在外的表象之下,是千瘡百孔的內裡。在這個家裡,家庭關係是扭曲的。

有一個細節特別值得玩味:謝燁對顧城的照顧,仔細到給他剪手腳的指甲。這絕不是夫妻間的親暱遊戲,而是顧城生活不能自理,他對謝燁的依靠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這種“從手指甲到腳指甲”式的關愛,本應該是母親給未成年兒子的。謝燁再次懷孕後,顧城依然如故,他不想要這個孩子。謝燁苦苦哀求,顧城才答應了她。1988年3月,他們的兒子桑木耳在奧克蘭的婦女醫院出生了。新生命的到來,令謝燁喜極而泣。

謝燁想做一個慈母,顧城卻拒絕做一個合格的人父。謝燁母乳餵養兒子,在顧城的眼裡,是兒子對他妻子的玷汙。謝燁的母愛,只能給一個人。

顧城對兒子桑木耳的所作所為,英兒看了害怕,謝燁更害怕。謝燁出去辦事回來發現桑木耳餓的哇哇叫,而她給兒子做的吃食被丈夫吃掉。最終在顧城的強烈要求下,桑木耳被母親送到島上一戶毛利人家裡收養。

英子的到來,替代了謝燁妻子的職責。第三者負責和顧城的情情愛愛、心靈溝通;謝燁負責顧城的吃喝拉撒。當桑木耳被送給毛利人撫養、父母的職責由別人來代勞時,這個家庭已經徹底失控了。

謝燁顧城和英子在島上

夫妻不像夫妻,母子不像母子,父子不像父子。錯位的家庭關係,給家庭悲劇埋了一顆炸雷,一點點火星就能引爆。

長期在一起生活,謝燁在心理上也是把丈夫當成兒子來維護的。在她跟顧城攤牌要離婚時,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顧城掐著她的脖子,謝燁哀嚎求救,鄰居聽見報了警。當警察來要帶走顧城時,謝燁像老母雞護著小雞仔一樣,攔著警察不讓他們帶走施暴者。

“護犢子”的心理讓這個善良的女人失去了最後一次自救的機會。在對家暴懲罰很嚴厲的紐西蘭,顧城能逃脫,全靠謝燁的“護犢子”。

她像一個母親,他也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兒子。

激流島上謝燁和顧城舊居

七 傷痛

歲月無情,謝燁和顧城的這段孽緣終究會被風吹散。但對深愛女兒的母親來說,悲傷是會發酵的,時間越久,痛的越深。謝文娥無法忘記女兒慘死,更過分的是,有人還給她心口撒鹽。

顧城的姐姐顧鄉在事後寫了一本叫《我面對的顧城最後四十天》的書,她話裡言外地暗示:因為謝燁要離婚,所以逼得顧城去殺人和自殺。

楊煉說:

“二十年之後再來看,其實是多麼小的一件事,是多麼普通的一個人生的小事。但是就把一個詩人的生命、道路和他的寫作切斷了。”

2013年10月8日,是謝燁和顧城20週年紀念日。舒婷為顧城寫了一篇文章《燈光轉暗,你在何方》。她說:

“這塊傷疤挖掘起來還是疼痛不已,結局永遠無法挽回,無法遺忘。只有謝燁有權寬恕。我深信,她已經寬恕過了。”

顧城依然被崇拜著,而謝燁成了詩人桂冠上一抹漸漸褪去的血色。

其實謝燁的父母從來沒有原諒和寬恕。

謝小娥說:

“明明是他(顧城)殺了我的燁兒,居然有人專門寫文章悼念他,我越看心裡越痛!”

每一次的紀念,對一個母親來說,都是一次傷口的撕裂。而顧城北京的家人也從沒有對這個可憐的母親表示過道歉或者安慰。

當年顧城的父親顧工來向謝家提親時,從沒提起過顧城有精神上的毛病。顧工很清楚兒子的心魔,他也親眼目睹了,兒子和謝燁戀情一度受挫的時候,顧城發瘋般地砸了家裡的玻璃鏡手錶等物品。

謝文娥看來,顧家提親時沒有告知顧城的精神有問題,這就有了一絲欺騙的意味。

至於謝燁的兒子桑木耳,5歲後和姑姑一直生活在紐西蘭。顧家對他隱瞞了父母的事,也沒有教木耳中文。父母的印象已經模糊,故鄉、親人、中國.....桑木耳斷了和母親和母國之間最後的根。

木耳不知道的是,他的母親執意離婚的原因之一,就是要把他從毛利人養母那裡接回來,過正常的生活,享受家庭的溫暖。

謝燁生前寫了一篇文章《你叫小木耳》,在文章裡,謝燁數次跟年幼兒子提到了外公外婆:

“我們離開中國的最後一天上午,你的老外公也來了……我們就這麼上路了,跟了我們半天的計程車離開家門啟動的一剎那,我看見我的父親和胖的母親站在門口高低不同地向我們揮手,我還聽見他說,等你們回來。 車開起來,風輕輕揚起灰塵,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現在,他們(外公外婆)已經等了五年,而我們後來一直沒有回去。我的小木耳出生長大也三歲多了。你已經知道了他們(外公外婆),知道他們住在中國,很遠很遠而且你已經會告訴別人,他們(外公外婆)說中國話。 ”

但如今謝文娥想聽外孫喊一聲“外婆”,何其艱難。顧謝兩家已經不再來往,桑木耳對這段恩怨一無所知,更不會知道,在萬里之遙的中國,有一個老母親在失去女兒後對外孫的那份牽掛之情有多強烈。

木耳和母親謝燁在一起

結語

斯人已逝,空留悲嘆。回到1979年,21歲如花的姑娘謝燁,如果能重來,她還會那麼執著地為愛不顧一切嗎?

路遙在他的小說《人生》中說道: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要緊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一時選錯道路並不可怕,因為可以回頭重新選擇;可怕的是,這是一條不歸路。

一時選錯,付出的是時間和金錢的代價,這都是可以承受的。最怕的是,在錯誤的道路上,和你同行的那個人,是個心理不健全的人。

當你們攜手前行的時候,對方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你的身上。當你不堪重負想擺脫的時候,對方已經習慣於依靠。你任何想掙脫重負的行為,在對方眼裡,都是在毀滅他(她)的舒適生活。

出於對失去舒適生活的恐懼,對方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撓。阻撓不成,寧可拖著你共赴深淵,也不會讓你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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