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你試著站在上帝視角回顧這個世界和人的一生，你會很容易發現，所有人都處在一種既定的迴圈之中，也就是所謂的規律，制約著、規定著萬事萬物。人在其中，就算不去考慮生老病死等宇宙大課題，在創造個人價值的過程中，在戰戰兢兢活著的過程中，也是無時無刻不受制約的。

譬如說你對於未來的焦慮、緊張，這樣的情緒在你自己本是特別的，因為它是你的人生歷程，而每個人的人生都各有不同，獨一無二，和個人的經歷直接掛鉤。

可是事實上呢，個人所經歷過的喜怒哀樂、所感受過的酸甜苦辣可以說幾乎是每個人的必然經歷，甚至人生的每個階段，如幼年期、青少年期、成年期、更年期......在心理學上都有對應的解釋，時刻提醒自己，你並非獨一無二。你隨便發個什麼感慨，不管你自己知不知道，都必然會有一大票人有同感。

人們之間，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就如同由機器量產的、只不過貼上不同編號以示區分的物品。

我的生命，由父母帶來，經歷讀書、工作、結婚、生子、老去、死亡，難道在普羅大眾中，還有誰的人生軌跡不同嗎？即使中間有少許誤差，也是完全不影響大局的。如我現在正處於要考研還是找工作的心理鬥爭這個階段，並不是每個人都會經歷，但是每個做同樣事情的人的心理難道會有什麼不同嗎？

02

我本以為人雖然沒辦法獲得自由，但至少思想沒人管束，在腦中創造的世界，比真實世界也要奇幻、獨特得多。可是直到今天我才醒悟，我的思想，其實早已被別人研究透徹了！

那些社科學者、作家、哲學家、心理學家，花費很多精力專門研究人類社會，他們把人按這樣那樣的群體來分，做這樣那樣的實驗，人的個性是不需要考慮的。他們看我們，是不是就像我們看家養的一窩小雞一樣，除非貼上標籤，否則根本分辨不了，只能知道這是個什麼物種罷了。

我相信幾乎所有人都認可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我也曾為我擁有天馬行空的想法沾沾自喜。不過如今看來，什麼思想，大約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一個糊弄人的詞而已，說不定只是人類這種智慧生物腦子裡分泌的特有產品。

既然我們沒有任何特別之處，那麼在這個同樣由人類創造的社會里，除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趁著還能被利用時發揮自己的價值以謀取可憐的生存物品以外，又有什麼可能性呢？對於普通的大多數而言，光是生存下來，就已經耗費所有的心力了。

03

個人的存在低於群體的存在，從出生起就被安排好了預訂的位置，按部就班才能適應人類聚居的社會，內心的渴望也會被四面八方的無形之手拉扯，讓我們完全瞧不清楚，我們的世界，到底是怎樣一番光景，個人只有不斷地妥協，直到連妄想都徹底泯滅。

也許，若想要脫離，想要反抗這滾滾轉動的巨輪，連死亡也做不到呢？誰又能知道，死後是不是新一輪的迴圈往復，無休無止，不得安息。輪迴，輪迴，不正是指被反覆奴役的生命嗎？也因此，由千千萬萬普通人所組成的社會，在駁雜的色彩渲染下，如何保持純粹呢？

純粹的思想是無法統治世界的，在我們為生存絞盡腦汁時，人類的本能統治了我們，越來越膨脹的慾望讓這個世界不可避免地異化。（注：馬克思主義認為，異化是人的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及其產品變成異己力量，反過來統治人的一種社會現象。）

我也曾異想天開過，即使不能改變生老病死的永恆定律，也多少能以純粹的年輕人的熱情改變一點異化的世界，可我忘了，我們早在誕生之初，就註定要麼按部就班地被社會所同化，也即迎合世界，要麼拼盡全力，也不過是為社會的異化發展添磚加瓦罷了。

人與人之間雖然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卻是有一定誤差值的，但這誤差，或者說變數，也不過是諸如獨身、丁克、犯罪、自殺之類的少數案例，在泱泱眾人面前，不值一提。

真正的大多數人是像我這樣，不知不覺中融化在異變的社會，有的人想過反抗，有的人不自知，最終都殊途同歸，共赴輪迴。既深感無能為力，又時常恐慌不已，以“改變不了世界，可以改變自己”來自我安慰。

04

由科學家們所改變的世界，只會往異化的道路上，越奔越遠。由政治家、持有社會財富者所掌控的世界，如果異化停止或正位，對他們而言，不是榮耀，而是恥辱。而由普通人所支撐的世界，早已如墊路的沙礫，相互摩擦，又被機器傾軋，以至於徹底平庸。

但我們的大多數，寧願義無反顧踏上這些既定的道路，而不是直接放棄被擺佈，不就是為了探尋生息間那一點連自然都無法控制的變數嗎？這可稱得上一種悲壯的英雄主義了吧。何其慘烈，又何其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