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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鹿玉芳,孃家和我同村。她侄女中與我年齡相近的三個姐妹,小時候常和我一起割草,納鞋底,尤其是三妹轉利,和我閨蜜似的。或許因為這個緣故,婚前的我便對婆婆多了些瞭解:乾淨整潔,賢惠溫順。

印象裡第一次見到婆婆,是1976年1月8日,那天天氣奇冷無比。我帶領學生在她們村平整土地。當時農業學大寨運動搞的熱火朝天,我所在的市63中學校師生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學農,全校師生熱情洋溢地投入了勞動。雖然溯風肅殺,高音喇叭裡播放著敬愛的周總理逝世的新聞,可勞動的場面依然熱火朝天。婆婆的兒子趙登讓當時是村團支書,負責學校師生勞動活動的安排。那時我倆正在處物件。中午休息時,家離工地近的師生可以回家吃午飯,離家遠的便在工地上啃冷饃,喝著工地上用大鍋燒的開水。趙登讓說他母親在家熬好了包穀糝,讓我去他家喝點曖和。

他家當時住在一間半寬的一個狹窄的小院裡。院子打掃的很乾淨,土質的地面瓷光瓷光的,沒有一點塵土和爛樹葉之類的雜物。窯洞門口的牛毛氈灶房裡,一大一小兩個煱灶的土檯面,用土灰抹的也瓷光瓷光的,灶臺下小小的空間上堆著一些乾柴,整齊地碼放著。走進窯洞,土質的地面也瓷光瓷光的。土炕上的太平洋床單鋪的平平展展,黑色的木質炕邊可能因常常擦抹,愈顯光亮。木質的大方桌和僅有的一個高木椅都光亮光亮的纖塵不染。原先常聽說他母親特乾淨整潔,可那天看到後,那乾淨整潔的程㢁還是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們走進門時,他母親已溜好了黑麥面饃,熬好了包穀糝。看到他兒子帶我來了,她忙繫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藍粗布圍裙,麻利地燙麵烙餅。繫上圍裙的她腰板纖細,使本就勻稱的腰身愈加纖細。她上身穿一件黑粗布扎染的大襟棉襖,服貼地包裹著苗條的身體。扎染的那些零星的小白花給純黑的老粗布增添了幾分點綴。這使我很自然地聯想到阿娜多姿這個詞語。但當時並沒說出口來。大約過了有一刻鐘,噴香的燙麵薄酥餅和粘稠的包穀糝便端上了桌。說句心裡話,那可是我當年喝過的最香最香的包穀糝,吃過的最香最香的燙麵餅呀!……

婆婆最拿手的飯菜還多著呢!她攤的煎餅,又薄又圓;攤的涼皮,厚薄均勻,筋道耐咬;擀的麵條,簿薄的能隱約地看到案板。尤其是那刀功,切的紅蘿蔔絲均勻細長,用手輕輕地一捏搓,像粗絲線一樣服貼質感。我兒子直到現在還時常說起奶奶的煎餅、涼皮與蘿蔔絲呢。

婆婆是一個性情極為柔弱內斂的人,一向做事傳統保守。這與外向開朗敢做敢為的我則截然相反。也正因為這一點,我們之間難免會發生一些衝突。我還清楚地記得曾經的一次小摩擦。

1998年的暑假,高考閱卷結束後,我和13歲的兒子回老家小住了一段時間。一是想陪陪孤寂獨住的老人家,也想讓兒子的青少年時代對農村對奶奶多留點記憶;二是想趁機坐在農家小院裡,整理我帶回來的高考優秀作文,詩意地享用那閒適隨意的暑假。勤勞的婆婆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好吃的,兒子也飽享了“奶奶的味道”,煎餅涼皮紅蘿蔔絲吃得有滋有味兒。吃過早飯後,我娘倆沿著田間小道跑步跳繩,捉知了逮蛐蛐,拔灰灰菜銀行菜,回家洗涮後,搬出小桌樹陰下讀書寫字。飯點到了我陪婆婆擇菜洗萊,拉拉家常,很是快活。過了幾天做飯時,婆婆對我說:“以後甭出去跳呀蹦呀的,小心人家笑話。”聽後我很不明白,我們出去活動又沒惹誰,幹嗎就甭出去呢?又沒做錯什麼,咋就怕別人笑話呢?我極力和她辨解,惹得她一連幾天都不高興。又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樣搬小桌子時,她說:“甭往外搬,小心人家看到了笑話。”一聽這話,我一下子火了,跟她頂了起來。隨後,倆人都覺得不舒心,我便找了個藉口帶著兒子離開了。……從那之後,我就很少在老家住過。雖然一如繼往地每週回家探望她,拌好餃餡和好麵糰,給她包好餃子陪她吃飯收拾,卻極少留宿。現在想來,末免生分冷待了孤寂的老人,我常常因此而內疚自責。婆婆呀,請寬恕兒媳的不敬不孝吧!其實,咱娘倆當初誰也沒錯,只是性格差異文化差異造成了那些不快啊!

柔弱溫順的婆婆其實內心倒也十分的剛毅頑強。大的事件面前表現得理智而不含糊。1993年4月,在唐都醫院工作的大伯子哥患病離世。病情惡化時,丈夫帶著婆婆去探視。她回來後,便找出過事才用的大鍋鏡箅,騰出一間空房,把平時收集的硬柴等拿了出來。顯得異常的理智與堅強。聽到噩耗,親戚鄰居們還愁著怎麼安慰才好時,她已端上小板凳,坐在院門外痛痛地哭了一會兒。然後接過我遞給她的手絹,擦乾眼淚說:“你哥活了42歲,也算是老喪了。你們就按規矩辦,行不?”雖是商量的口氣,但那其中竟透著一種決定,一種期待,一種剛毅!在處理長子喪事的過程中,平日裡柔弱懦怯的她,全然換了個人似的,剛毅,果斷,堅強。

婆婆沒有文化,卻將聖經裡的一些文字記得滾瓜爛熟。自大伯子哥去世後,她便皈依宗教,每週做禮拜,風雨無阻,從不耽誤,虔誠得讓人欽佩不已!

婆婆離開人世時非常突然,沒受一點罪。人們都說是她的虔誠感動了上帝,超度她去了西方的極樂世界。我雖然不信教,卻希望這是真的。去世那天,她的孫子孫媳婦拉著她的手,在小區轉了一圈,邊走邊給她指點回家的標記。希望她住在我們這兒,享受一下暖氣。午飯時吃火鍋,倆個年輕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給她夾柔軟易消化的食物,一口一個“奶奶你吃這個!”那天午飯後的陽光格外的給力,孫子孫媳婦說:“奶奶你跟我們去溼地公園吧!”她兒子說:“媽,咱回老家門口去曬太陽吧!”祥和她她兩邊都答應著“好。”後來還是隨兒子回老家了。可離開還不到半小時,丈夫便打來電話:“快往回走,咱媽不行了!”我急匆匆地趕回家,她已閉上了雙眼,永遠地走了!嬸孃說,坐在炕邊正說著話,她說要上廁所,然後就站不起來了。他兒子急忙抱進屋,就沒了氣息……

婆婆走的就這麼的突然,這麼急促,是臨時收到了上帝召喚的命令了呢,還是怕萬一臥病不起累著了我們?她享年82歲,是農曆十月初二離世的。這個利索整潔賢惠的老人去了,去的如她生前一樣利索!沒受病痛的折磨,沒給我們增添一點麻煩!去的如她生前一樣整潔,頭天晚上我剛給她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她便接受洗禮似的就走了。

親愛的婆婆,在西方的極樂世界裡,您還照樣利索整潔吧?我知道,那是肯定的。

作者簡介

鹿丁聯,西安市灞橋區人。文學學士,中學高階語文教師,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高考閱卷教師,陝西省高考閱卷組小組長,《西安晚報》特約撰稿人。擅長作文教學,在《西安晚報》開設高考作文輔導專欄長達十二年。參編作文輔導、高考滿分作文評析類書籍二十餘冊,參編陝西省鄉土閱讀教材《精品閱讀》系列叢書,其中所撰寫的文學評論受到著名作家陳忠實先生的高度肯定,被推薦在《西安日報》發表並獲獎。熱衷於校園文學的創新與建設,培養了一大批文學愛好者,所指導的文學社團有數百篇稿件發表獲獎。喜好散文與文學評論創作,在《西安晚報》《金融日報》《惠州晚報》《寫作導報》《中學生文萃》《三秦都市報》《中學語文教學通訊》《灞柳文學》等各大報刊發表文學評論及散文百餘篇。著有《鹿丁聯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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