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很小的時候,就記得我家與朱旭大大家走的很近。那是因為我們兩家相鄰,他家有一個奶奶和我奶奶非常的要好。那時雪茹阿姨生了一個小寶寶,叫朱小闖,他比哥哥朱小龍小八歲。小闖長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圓圓的小臉蛋,一笑有兩個小酒窩。他奶奶總是抱著他來我家與我奶奶聊家常。有時我也會抱著他哄他玩兒。
我畫的小闖畫像
這樣的幸福生活沒有兩年,文化革命就開始了。彷彿一夜之間,我爸爸就和朱旭大大一起被揪出來了。首都劇場掛出來好大好長的標語,打到人藝四大壞人,有英若誠、朱旭、牛星麗、童弟。批鬥會就開在了史家衚衕56號(舊門牌)的院子裡,造反派把鬥黑幫的木頭臺子搭在了我家平房的後牆,那時朱小龍也只有八歲,我有11歲,每一次開批鬥會時,我們這些被稱為狗崽子的孩子們必須站在第一排,我和小龍嚇得站在那兒都不敢抬眼皮。我爸和他爸都是1米8幾的大高個,站在臺上特別顯眼,而且造反派給他們的脖子上都掛了大木頭牌子。從第一次批鬥會過後,我爸和朱旭大大就開始每天掃我們住的院子,我和小龍都不願去院子裡玩兒了,他家的奶奶更是來我家的次數增多。眼看著小闖就長大了,他成為了兩家的開心果。
我表妹湯文和小闖
記得我們小時候總是看革命影片,什麼地道戰、地雷戰的,一看就是好多遍,孩子們都自己會演了。可愛的小闖也不例外,他穿著奶奶的大藍棉背心,在我家的地上匍匐前進,一直爬到我家的燈繩下,把電燈拉得一亮一滅的,他那是在模仿地道戰裡的高老鍾拉響村裡大鐘的情景。逗得我們哈哈大笑,這下可氣壞了兩個老太太,他奶奶嫌他把自己的棉背心爬髒了,我奶奶怕他拉憋了我家的電燈。這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我們這些人也會苦中作樂。沒過多久,我媽媽和小龍的媽媽雪茹阿姨也被揪出來了,名目好像叫什麼公安六條。爸爸媽媽都揪出來了,我們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狗崽子。可是隨著運動的深入,院子裡被揪出來的叔叔阿姨數量增多,我們反而心裡好受了許多。俗話說得好,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我們又都到院子裡去玩兒了,夏天時院兒裡的平房會漏雨,以前都是工人們上房去抹油膏,現在工人階級都變成了領導階級,這些活兒就都讓牛鬼蛇神們去幹,當然我們院兒的活就落在了我媽與雪茹阿姨的身上。我媽天生膽兒大,沒把這些活兒放在眼裡,她頭戴著草帽,手提著小桶,飛跑在房頂上,還真有點兒女俠的風範。可是平日溫柔的雪茹阿姨總是細聲慢氣的說:“金雅琴你慢著點,如果摔壞了就受罪了。”每當這時我媽都會大大咧咧的說:“沒事兒,我小時候練過武術。”
年輕時的爸媽和朱旭大大
被勞動改造的媽媽們在房頂上幹活兒時,像我和小龍都大了比較懂事,從不打擾她們。可是才三四歲的小闖就不同了,他總是衝著房頂上的雪茹阿姨說:“媽媽,我要吃冰棒兒。”雪茹阿姨看著幼小的兒子心疼的不得了,就從房頂上下來給他往小手裡放三分錢,然後再爬到房去。小闖吃完後沒過一會兒又要,雪茹阿姨就又往下爬,就這樣上來下去也是很危險的,容易摔著。我媽就急了,她粗聲大氣的說:“雪茹!你太慣孩子了。”雪茹阿姨還是脾氣特好的跟我媽說:“嗨!孩子不是小嗎。”她偷偷地抹著眼淚。後來我媽回憶起這段兒時,總是覺得自己當時太不能理解雪茹阿姨的心了。(待續)
我們和朱旭大大、雪茹阿姨在北京電視臺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