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離開半年多了,最近幾天總是夢見父親和母親,可能是他們也像我想他們一樣,想我了。
2020年4月7日凌晨,迷迷糊糊夢見有人跟我說“你爸沒了”,在夢中沒顧得上悲傷,就在別人的指揮下做著一些自己不懂的人去世後子女要做的事,所有的流程都走完了,看見我爸躺在那,只穿著一條秋褲,忽然就醒了,心裡很不舒服,跟老公叨咕了一會,他說“沒事的,再睡會吧”。
上午在單位忙到十點多,趕緊給二姐打了個電話,問問我爸怎麼樣,二姐說挺好的,昨天晚上看電視看到十一點多,心總算稍微放下了。下午兩點左右,老公突然問我“爸住院了?”我說“沒有吧,我上午打電話還好好的呢。”他說你看看微信群裡面,說爸住院了。我趕緊看了眼微信,然後給二姐打電話,她說中午我爸突然又吐血了,已經辦好住院了,在醫院就沒事了,讓我別太擔心。我當時以為這次也像以前一樣,住院,做介入手術,血止住了就沒事了。因為疫情,醫院管理嚴格,每個病人只能有一位家屬陪護,人多了不讓進,我暫時沒有請假去煙臺。
住院以後每天還是各種檢查,但是大夫一直沒給做介入手術,二姐去問,大夫的意思是因為年前才做過手術,能堵的血管都已經堵住了,現在做手術沒什麼用,別的也沒說太多,用了止血的藥,每天還是會吐血,但是不太嚴重,住了二十多天的醫院,身體情況越來越不好,到了四月底,介入科說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了,可以出院回家。因為父親的呼吸問題越來越嚴重,上個廁所回來需要吸氧,另外考慮到後期如果疼在醫院用藥方便一些,就拖了關係轉到了腫瘤科。轉到腫瘤科以後大夫說可以試試靶向藥,但是要先做基因檢測,等待的時間要一週左右。
4月30號,我安排好工作和兩個孩子飛到煙臺,準備五一節後一直請假照顧照顧父親。五月一號煙臺的天氣很好,太陽很大,我跟爸爸說“我推你出去曬曬太陽啊?”看樣子父親挺想出去,但是哥哥沒同意,因為氣溫還不高,怕父親感冒。五月二號醫院抽了父親的腹水和血準備做基因檢查,結果可能要5月10號左右才能出來。這個時候父親還能吃些飯菜,每頓菜飯加在一起半碗吧,每頓會換樣給他做,希望他能多吃一些。因為不知道癌症病人最後會是什麼樣,我們都以為那時候已經可能是最後了,半夜如果電話響,心裡馬上覺得是父親可能不行了。5月11號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了,沒有基因突變,沒有合適的靶向藥,但是我們還是選擇了一種靶向藥試吃,希望有效果。
漸漸的,父親只能朝一個方向躺著了,怕把壓著的那一側身體壓壞,我們請醫院給換了氣墊床;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到5月20號左右幾乎吃不下東西了,吃了脹得厲害,人也越來越瘦,從來沒想過,人可以瘦到那種程度,真的是隻剩下皮包著骨頭,那時候想如果我們能幫他受點罪多好,可是父親真的是個特別堅強的人,那樣他還自己堅持去上廁所,不讓兒女幫他接。
5月22號,我負責的一個廣東的專案業主催得很急,必須馬上出一版圖紙,因為專案比較複雜,前前後後幾版圖紙,雖然單位安排了人在整理列印圖紙,我在醫院也一直在打電話,在電腦上看圖紙,問題還是很多,單位很急,我也很急,那兩天幾乎沒睡覺,睡不著,24號早上我五點多到了醫院,趁醫生還沒上班,去陪一會父親,幫他洗洗臉。七點多姐姐打電話說她在醫院外面,問我回家不,回去她把我帶回去。我跟姐姐回家,在路上姐姐說她夢見我把胳膊腿都摔壞了,都是血,又找不到醫院她急醒了,在家裡沒看見我,就出去買菜了,我跟她說了這兩天單位的事,她讓我先回去,把工作處理好,如果還來得及就再趕過來,如果來不及,已經在爸爸身邊照顧了差不多一個月也行了,人都得面對這一天。我定了當天的機票,去機場前我去了父親的病房,陪他呆了一會,沒告訴他我要先回去,怕他著急,姐姐在樓下打電話讓我趕緊下去,再不走要晚了,我告訴哥哥,別跟父親說我回去了,我回去趕緊處理工作上的事,處理完就趕回來。
在飛機上眼淚一直沒斷過,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再見父親。
回到單位以後處理了幾天都還沒處理完,業主各種要求,那幾天我也是煩躁得不行,每天加班到很晚,過了兩天父親問哥哥,這兩天怎麼沒看見我,哥哥說我有事先回單位去處理,處理完就回去陪他,父親說已經陪了那麼長時間,已經很好了。
由於心理太急,我突然不知道咋訂機票了,給老公打了個電話,讓他幫我訂票,最快的,我從單位下樓馬上打車去機場。接到父親的影片後眼淚一直沒停過,同事都看我,但我完全不管,由於修路,去機場有些堵車,我到機場已經停止自助領登機牌了,我馬上跑到視窗,服務人員告訴我她幫我把登機牌打出來,來不來得及安檢什麼的她不能保證,我得去試試。我在機場一路狂跑,終於趕上了登機,把航班資訊發給姐姐,她說“”怎麼是到武漢經停的,下飛機會不會很麻煩?”我那時候才發現是到武漢的,可是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到了煙臺果然很麻煩,直接把從武漢來的用車帶到了隔離點,核酸檢測,說是結果要第二天下午才能出來,我一直在跟工作人員交涉,我到武漢只是經停了一下,哪都沒去過,過了三個多小時,在幾位好心的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我離開了隔離點,打車到了父親所在的醫院,看見父親,比前幾天又瘦了很多,父親說“你又折騰一趟。”我說“沒事,你好好的就行。”父親還想說什麼,但是已經說不出來了。晚上我說我在醫院陪護,哥哥們不讓,讓我去姐姐家休息一下,明天再過來,十一點多,我們離開了醫院。
6月4號凌晨四點五十分,接到哥哥的電話說父親不行了,讓我們趕緊過去,等我們跑到父親的病房,看見哥哥們已經幫父親穿好了衣服,歷經磨難的父親走完了他84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