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我在晚報當記者，2月14號上街採訪情人節。那時的情人節在中國剛剛興起，但已初現出浪漫與激情，街頭的情侶成雙成對，茶樓的卡座幾乎爆滿，公共汽車上可見男女當眾摟抱親吻，酒店餐館的燈光全都變暗應景。最不可思議的是玫瑰花，平日裡五毛錢一支都沒有人要，這一天最低賣五元錢一支，有的還賣十塊錢一支，還有些人一買就是一捧，甚至買99朵！

我不是個不懂浪漫的土包子，但我卻是個過了花季的人。半夜三更交完圖片文字稿後，我也不忘買一支玫瑰花回家。我原以為妻子接到鮮花後會很驚喜、高興，沒料她的迴應讓我大跌眼鏡：怎麼啦？情人節玫瑰花沒送出去？我無言以答，彷彿吞了只蒼蠅！我說：我是特意買給你的呀！她說：我們中國人過啥洋節啊？我說：別人都過我們隨大流唄。她說：別人崇洋我們就該媚外嗎？妻子的話不無道理，中國人就該過中國的節日，中國人就該把中國的傳統發揚光大。

去年的聖誕節前夜，我的幾位女同學知道我獨自一人在黃石，於是約我出去吃飯，陪我過平安夜。

那天很冷，我騎著電瓶車來到約好的黃石酒樓。我們邊吃邊聊，身體慢慢暖和起來，心裡充滿了暖意！

吃完飯出來，已是晚上八點多鐘。我圍上圍巾，拉上羽絨服的拉鍊，準備騎車回家。這時我們的女班長說話了：還早呢，你一個人回家幹嘛？我們在街上走走，陪你轉轉吧！女班長的好意沒理由拒絕，於是我又鎖上電瓶車，與她們一起繞過黃石飯店，在武漢路漫步走了起來。

平日的冷天夜晚，街上行人很少，但今天是平安夜，是一個洋節，所以從步行街到武漢路到處都是燈火輝煌，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到處都可以聞到玫瑰花的芳香！

武漢路車多人多，汽車的速度還沒有人走得快，並且時常有人車摩擦引發的爭吵。我們都是年滿花甲的人，早已沒有了逛街的激情，沒有了鮮花的浪漫，有的只是羨慕嫉妒與沒齒的回憶。

女班長說：我們去情人路吧，那裡可是我們當年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我們那代人談戀愛的地方。我說走過去很遠呢，要不打個車去吧！女班長說還是慢慢走吧！邊走可以邊聊我們的故事。

過去的情人路，是一條磁湖邊上彎彎曲曲的堤埂，除了有一些柳樹和水杉，再就是一些石頭或水泥做的石椅，外加幾個遮不太陽和雨水的小亭子，但它卻真是很多人黃石忘不掉的記憶！十幾年前，政府花巨資把情人路打造成了杭州西湖似的風景文化街，並要廢除情人路的名字，然而不忘根本的黃石人民不答應，最後政府還是將情人路的名字沿用了下來。

我是個不愛運動的人，出門就騎車或坐車，有時候一天都沒有走到200步。然而在這個平安夜，在女同學的陪同下，我不知不覺一下走了幾公里，走到了情人路。

情人路的白天我去過很多次，在那裡喝過茶、吃過飯，但夜晚去這還是第一次。我想：步行街與武漢路都這麼多人，真正談戀愛的情人路是不是應該有更多的人？然而走到情人路後我們大失所望，所有的路燈都是漆黑的，所有的店鋪都是關門的……我們在情人路上走來走去，幾乎沒有看到一對情侶，也沒有看到跑步鍛鍊與走路的人。這情人路是怎麼了？怎麼比幾十年前還要冷清呢？

我們在一座拱橋旁的咖啡館邊上，看到有一個小木亭子和一架帶靠背椅的鞦韆，於是我們走過去，蕩了盪鞦韆，開啟手機拍了拍照，然後坐在小木亭子裡，在黑燈瞎火之中聊著我們過去的故事。

時間在我們並不浪漫的故事中快速流走，一晃深夜十一點多了，我們又步行返程。在從武漢路向步行街橫穿時，有兩個青年向我們快步走來，其中一位高個的男青年走路有點東倒西歪，看上去像是喝醉了酒的。他走到我的女同學面前說：嘿，陪我們玩玩唄！我的女班長說：走開！喝多了吧？我們都可以當你媽！醉酒的青年不以為然，還要與我的女同學糾纏。我伸手拉了一下醉酒青年，叫我的女同學快走。

幾個女同學快步從步行街走了，醉酒的青年傻愣地看著我，我也扭頭就走，並將右手快速的伸進口袋，將電瓶車的鑰匙尖部握出拳頭以外，以備醉酒青年追趕我胡作非為時，我可以作為武器防範。我快步跑出了十幾米，跑到黃石飯店大門口的人行道上，回頭看那兩個青年還在丁字路口中間，再看看我的女同學早已經不見了蹤影，於是我這才放心地走到電瓶車旁，插上鑰匙，開啟電瓶車回家。

2020.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