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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79年,曾經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這一年,中美兩國開始建交,積極促進世界多極化趨勢,向世界展示一個開放的和日漸走向復興強盛繁榮的中國。也是這一年,中國正式開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走改革開放正確道路的第一年。

而對於大字不識的爹來說,1979年,也是他生命裡很重要的一年。因為,在這一年10月1日,我出生了,他由此升級為了一兒一女的爹,開心的擁有了一個好字。可是,我和他見面的方式太特別了些,只顧開心的爹一頭鑽進黑暗的屋裡,還沒找準我的位置,就激動的一個趔趄,跟我來了個面對面的對視,據說,一百來斤的身軀,差點沒有把我給壓死,這是娘後來講給我的,每每講到這段,她都樂的前仰後合,好像爹出了多大的糗事。

我是7歲上的一年級,那會兒的升級還是靠實力,考不及格的第二年就得留級,常年的留級,使得同學們的年齡參差不齊,姐弟、兄妹同班更是常事。到六年級的時候,最小的才13歲,而退級退的多的同學,年齡已經到了20,最為可笑的是,我們有個女同學小學一畢業,就立馬嫁了人。

小學裡沒有生理課,青春懵懂的年紀,奇怪的事情就難於避免,班裡時不時的傳出誰和誰是一對,誰對誰多看了一眼,甚至有個女同學過早的來了初潮,還被同學們誤解為已經懷孕。

這是閨蜜小欣告訴我的,宛若給我分享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她把嘴附在我的耳邊的時候,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嚴肅,這是有人第一次給我普及生理知識,你看咱班誰誰,肯定和男同學親嘴了,見我一臉的疑惑,又恨鐵不成鋼的點化我,你看她座位上有許多血跡,要是他們不親嘴,怎麼會流血,肯定是肚裡有寶寶了。

於是我時常緊張的看著那個女同學,腦海裡一直殘留著她初次月經留下的痕跡,雖然那座位早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

我一天天變得焦慮,很擔心她的肚子會瞬間膨脹起來,甚至害怕她把孩子生在課堂上,萬一來不及找醫生,該怎麼辦?

這個擔心一直伴到我上了初中,那個同學的肚子也沒大起來,倒是許多女同學都相繼來了初潮,於是小欣又神神秘秘地湊到我耳邊,大義滅親似的,把她以前的言論統統推翻,我問過我娘了,娘說沒有月經的女人,以後就不會生孩子,你來過了沒有啊?

我嚇了一跳,把對那個同學的擔憂,改成了擔心自己。我見過很多的女人因為沒有孩子,經年累月的吃中藥偏方調理,甚至村頭攆面的碾子,都被沾染了濃濃的苦澀。還要忍受著被家人埋怨的後果。

我在同學中,算是初潮比較晚的,上初中時還沒有月經的影子,為此很是為以後的孩子擔心了一陣子。

冬季夜長的時候,校長就會提議大家上夜校,最興奮的就是放學那一路的燭光。女同學一手拿著蠟燭,一手小心翼翼的擋著夜風,防止把蠟燭吹滅。調皮一些的男同學,則會把蠟燭用玉米軸代替,用鐵棍插了底部,在柴油機的油箱裡偷著涮一下,點燃了,就像是單田芳評書裡的火把,胳膊掄圓了,燃燒的火花都被甩了出去,充滿了武俠的豪氣。閃閃爍爍的一路,像是一條蜿蜒曲折的火龍。

這種景象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月,在一次村裡的柴火垛,不幸中被輪甩著火之後發生了改變。那可是一家人一冬的柴草啊!震耳的憤怒聲在村莊的各個角落迴盪。

不知誰家聰明的家長,率先發明瞭簡易燈籠,買一瓶桃子罐頭,滿足了我們的饞欲之後,在瓶裡面放一節短蠟燭,在瓶口上拴住鐵絲,上面繫到棍子上,既防風又不易引著火。

其實,我倒情願同學們,繼續甩著火把放學,最好無意間把我家北邊鄰居的柴火點然了,可又怕鄰居懷疑到我家身上,因為我太害怕鄰家老太太罵街了,那時候,農村罵街也是鄉村民俗的一種,鄰家老太太特別彪悍,能從前街罵到后街,詞語都不帶重樣的。

鄰家老太太是爹的遠房嬸子,按輩分我該叫她奶奶,她家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下面又來了四個孫子,村裡人稱一窩虎,這樣的家庭在當時的農村是很霸氣的,特別會仗著人多欺負人。

都說那個年月的鄉下人淳樸,但那也是分人。有淳樸的就有蠻橫的,哪個廟裡都有呲牙的鬼,但大部分人都很善良,偶爾也有喜歡佔便宜的,爹和娘都不是和人計較的性格,惹得那些人時常挑著軟柿子捏。

爹是老實人,老實的發慫,無奈,有個風吹草動的,娘只好挺身而出,我一直奇怪娘當初是怎麼相中爹的。娘便笑了說,哪有看不看上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姥姥貪圖他們家門筒裡放的一堆木材,說一看就是殷實的疙瘩主,可我嫁過來才知道,原來那木材啊,是別人家寄存在這的。

娘笑起來,一口白白的小牙很好看。對於當年的誤會,她也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後來,爹孃之間還是出現了矛盾,原因是娘慢慢發現爹傻,說白了就是太老實,再加上結婚幾年也沒有個孩子,所以離婚很輕易地就被提上了日程。

幾次和談未果後,娘賭氣回了孃家,卻遭到了姥姥一家人的嫌棄。

姥姥是離過婚的,年輕時曾被一個當官的男人休棄過,這成了她一輩子的恥辱,她決不允許女兒步自己的後塵,哪怕不是休棄,而是休棄別人。

姥姥地堅持讓娘敗下陣來,她不再提離婚的事,只是賴在孃家不走。爹把愚公的精神發揚了個徹底,也不知道是哪個高人支的招,每天干完活後,爹就去姥姥家裡蹲守,也不說話,去了在院子裡一蹲,可憐巴巴地望著娘。天天如此,風雨無阻,連鐵骨錚錚的姥爺都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揮,對娘說,回去吧!別再提離婚了,只要有我和你娘在,你這輩子就別想離婚。

我很感謝姥姥、姥爺當年的英明決定,要不是他們的果斷,我和哥哥還不知道,要等到哪時哪月,才能投胎到孃的肚子裡,又抑是,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裡繼續飄蕩著。

娘回家了,爹更是把娘當成了寶貝,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娘年輕時說不上多美,但那體格卻是瘦瘦弱弱的,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

爹每天一大早起來,就搶著做飯、炒菜,每次去地裡幹活前,都要幫娘去井邊打好水,生怕她不小心跌進井裡,怕娘在家裡待著無聊,爹還在院裡做了個水泥池,裡面栽上蓮藕,還養了幾尾紅色的小金魚,倒給家裡添了幾分雅緻。

娘有頭暈的毛病,這個在旁人眼裡一無是處的病秧子,卻被爹寵得像個小女孩。這幾乎引起了全村女人的公憤。要知道以前的農村,一個女人累死累活的幹活,還有可能遭到婆婆的白眼,更別提只在家裡,收拾個家務了。

奶奶去的早,孃的頭上沒有婆婆壓迫,鄰家老太太就把爹叫了去,裡一通外一通的訓斥,恨不得爹回家就把好吃懶做的婆娘打一頓。還把自家兒媳婦拉出來當例子,說什麼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還說村裡比娘瘦的女人有的是,憑什麼人家在磚窯上流汗,你媳婦在家裡享福。

爹被訓得滿頭是汗,但仍挺直了腰桿說,我的媳婦我自己管,反正也沒在你家飯桌吃飯,也礙不著您老人家的眼,你也就別管了。我承認老爹不會說話,但也沒有想到爹會將這一番話說得如此噎人。

老太太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沒想到平時老老實實的一個人,竟敢如此當面掃了她這個長輩的顏面,而且還毫無留情的蔑視她的權威,老太太一時惱羞成怒,當即宣佈,兩家人再不往來,從此徹底成了仇家。

村裡的街道還沒有整頓,地勢呈四周低中間高的懸殊狀態,以我家和南鄰為最高點,每到雨季,我家附近就多了條傾瀉而下的小河。鄰家老太太可能因為初次有人挑戰她的權威,這口氣卡在喉嚨裡發洩不出來,於是親自上陣,帶領著一眾兒孫,在我家門前挖了一條水渠,迫使著順勢而下的雨水逆流而上,妄圖從此改寫我們村的水流史。

爹孃倒是沒說什麼,反正水怎麼走都不會存在門前,也就由了鄰居折騰去。

農家戶戶養豬,圈裡攢了肥好使到地裡,這些起糞的力氣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爹的肩上,為了犒勞爹的辛苦,中午娘特意炒了幾個小菜,還買了一斤燒酒,但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瓶酒惹出了禍事。

酒足飯飽的爹,因為貪杯有了醉意,在牽著毛驢跨過那條人工的水渠時,被絆得踉蹌了一下,許是酒精的作用,平日老實巴交的他竟一時火起,把毛驢韁繩一扔,揮起手中的鐵鍬,三下兩下就將水渠給填平了。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鄰家老太太第一個就蹦了出來,接著是家裡的幾虎,爹手裡雖然有鐵鍬,卻因為怕誤傷了人不敢揮動,只能躲躲閃閃地避讓,再加上對方人多,明顯就吃了大虧,娘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哆嗦著只顧護著我和哥哥,等村民們聞聲過來拉架時,爹已經捱了好幾拳,毛驢也在吵嚷中被驚得不知了去向。

爹一邊安慰娘,一邊強打起精神去尋找丟失的毛驢,好在有驚無險,折騰了半夜,毛驢在鄉親的幫助下終於找了回來。正是這頭毛驢,在爺爺得了癌症後,家裡經濟捉襟見肘的時候,被變賣了出去,保證了爺爺去世前最後的治療。

八十年代初期的農村,電視等娛樂電器還很少,於是夏天的夜,總是顯得格外的漫長,鄰居家門前有一片空地,村委會就利用起來,給大家做了個風車鞦韆,用粗壯的楊樹搭建而成,其頂有軸,上面繫有四個鞦韆板,轉起來交替上下,旋轉不止。

娘從不允許我們去,一是怕出危險,二是因為鞦韆在鄰居門前,因了先前的事,孃的心裡有疙瘩,只好每天晚上給我們挖空心思的講故事。

我曾經偷偷溜出去看過,那次正趕上鄰居家的兒媳婦和一個小姑娘在打鞦韆,那個兒媳婦生得矮胖,鄰家老太太極看不上眼,還給取了外號叫細簍子,因為鞦韆兩邊體重相差懸殊,那個小姑娘被吊在了高高的鞦韆上空,哇哇大哭的模樣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裡,至於鞦韆,再也不敢去肖想。

偶爾哥哥饞得極了,爹孃就趁夜半無人的時候,帶我們玩會兒,那也只限於輕輕推動著在地面上晃動,那些年,爹孃活的很卑微,甚至活得小心翼翼。

我和哥哥很難理解爹孃的懦弱,只好把內心的憤怒化為手中的飛鏢,那是從大隊唯一的一臺電視裡演的武俠片裡學來的,把大頭針末端綁上五彩的絲線,瞄準目標投擲出去。久而久之,倒練出來一手絕活,站在地上,都能把飛鏢刺進房頂的檁條上。

但我們始終是個孩子,加上現在又是法制社會,無法像武俠片中的劍客們一樣,憑著自己的喜好,任性的以一柄飛鏢走江湖。我勸過娘,實在不行 ,就去告那個老太太欺負人,娘苦笑著搖搖頭,說告不倒的,人家頭上有人。

後來我才知道,老太太的孃家侄子在村委會工作,娘擔心他會幫親不幫理,反而引來更大的麻煩。我們兩家的矛盾不知怎麼就傳到了她侄子的耳朵裡,當有人說了他姑姑的所作所為後,他立即找到了老太太批評了一頓,並親自來我家道歉,說他代替他姑姑保證,以後不會再仗勢欺人。

雖然沒親耳聽到老太太的致歉,娘仍是歡喜的緊,最起碼知道了以後兩家不再起摩擦,知道了村委會的幹部處理起事情來很公道,心裡自然安然了不少。

爹自那次被打以後,自覺在我們面前矮了不少,總覺得一個男人,沒有在關鍵時刻給妻子孩子帶來安全感。他越來越急於表現,越來越想在我們面前做個英雄。

到過年的時候,他為了討大家歡心,居然練就了一手徒手放炮的本領。就是用手抓著一種叫二起的炮仗,慢慢點燃,直到炸的那一瞬間,才扔出去,我們配合著爹,儘量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樣,然後看著他在我們的歡呼雀躍和孃的微笑裡,慢慢收穫自己的自信。

可技術再好,也有失手的時候,終於有一天,爹在一次表演中被炸傷了食指和中指,指尖都被崩飛了,血淋淋露出森白的骨頭。娘慌忙帶著爹去了最近的一家藥鋪,那是個五世同堂的老中醫,他用自己熬的藥膏,為爹敷藥續指,兩個多月下來,父親的手居然好了,從外面看,一點也看不出有過受傷的痕跡,這麼長時間的治療,老先生也只收了五塊錢。

我很佩服老先生的醫術,這要放到現在,估計得進醫院做手術了。老先生喜愛自己熬製膏藥,一些原材料卻因為自己老了不方便尋找,他家孩子是學西醫的,對他的中草藥極不喜歡,娘便囑咐我去尋一些蟬蛻和螳螂卵來送給老先生報恩,我至今都還記得年幼的自己,一蹦一跳的穿過他家幾重的院落,去給老先生送蟬蛻的情景。

可是老人不肯白收我的東西,總是一臉認真的按一分錢一個的價格來給我結賬。

那時候的一分錢可以買一個小冰棒,大一些的二分錢,都是村裡的冰棒廠生產的,五分就可以買到一瓶自制的汽水,叔叔就是幹這行的,他把色素和糖精混合在水裡攪拌均勻,然後灌進瓶裡,拿出去銷售,當場喝完後瓶子回收。後來有一段時間,流行塑膠製品的寶葫蘆包裝,一分錢一個,叔叔便批發些來,灌滿後,用燒燙的小鋼鋸條封口,這樣外包裝就不用回收了。

那個人是吃商品糧的,文化水平很高,村裡人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儘管以前也沒見人喝出病來。

於是叔叔的汽水再也賣不動了,我們上學帶的水也從五顏六色變得千篇一律,統一成了糖精和醋的混合水,這樣倒不用去比較誰的水更漂亮了,反正大家都是一個顏色,而且還酸酸甜甜的挺好喝。

叔叔沒有媳婦,自己獨自居住在爺爺留下的院子裡,離我們家挺遠,大概有一千多米之遙。也曾有人給他介紹過一個女人,歲數有些大了,叔叔也不嫌棄,想著成個家就好。沒想到的是,在交了一筆彩禮後,媒人和那個女人卻雙雙消失了,後來母親說,叔叔應該是遇上放鷹的了,屬於騙婚騙錢的那種。

叔叔很是沮喪了幾年,不知誰跟他說,雲南的女人很多,不如去那裡碰碰運氣。叔叔真的跟著那人走了,這一去就是兩個多月,別說,叔叔還真在雲南交了桃花運,帶回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姑娘。

那個姑娘很漂亮,就是神智不太清楚,嘴裡不知絮叨著一直說啥。母親讓我叫她嬸嬸,我很喜歡這個新嬸嬸,包括跟著她來相看婆家的一幫家人。

叔叔告訴我們,我這個新嬸嬸是個大學生,很喜歡養貓,有一次她父親半夜出車回來,買了一隻小貓,覺得好玩,就塞進了她的被窩,被一時嚇成了精神錯亂。

嬸嬸的家人在叔叔家住了一個多月,看著兩個人生活融洽了才返回了昆明,還囑咐他們一定要經常寫信回家。

我接下了寫信的任務,小學六年級的水平,已經足夠我把叔叔要說的話,轉述清楚了。

嬸嬸不發病的時候,還是挺正常的,溫柔可愛,能讀書寫字,發起病來就沒了意識,會圍著院子轉圈圈,嘴裡嘟囔個不停,甚至有一次還失手掐死了幾隻小雞。

娘很擔心,以後若是嬸嬸有了孩子可怎麼辦呀?都不知道她們能不能照顧得了。

嬸嬸是在一個冬夜生產的,沒有意識的她竟然將早產的孩子,生在了院子裡,等叔叔下班回來,孩子已經凍僵了,他慌忙將大人小孩送進屋裡,再尋來醫生時,小孩已經沒了呼吸。

叔叔說,那是個小女孩,頭髮像墨一樣黑。娘沒有反駁,只是事後說肯定是叔叔看錯了。

那會兒的孩子們,鮮少有長頭髮的,不像現在的嬰兒一生下來就睜著眼睛,頭髮黑黑的。

嬸嬸的病更厲害了,時常拿著一個枕頭,抱在懷裡當小孩,撩起衣襟一鬨就是大半天。有時候也會去大街上,追著人家孩子跑,一邊追一邊喊寶寶。

叔叔勸不動她,只能跟在她身邊,怕她萬一傷害了人家孩子。長期的不幹活,兩個人吃飯都成了問題。叔叔想了半天,還是一狠心,將嬸嬸一把鎖鎖在了家裡,下了班就匆匆忙忙往家趕,有一次到家,家門卻大開了,屋裡一個人也沒有——嬸嬸丟了。

叔叔發動鄉親們找了一個晚上也沒找到,第二天,又去印了尋人啟事,還是沒有訊息。發電報去了雲南,那邊回話說,嬸嬸也沒有回孃家,一時間,嬸嬸真的失蹤了。

叔叔像是魔怔了一樣,天天出去尋找,有的時候,一邊打工一邊貼尋人啟事,走到哪裡,哪裡就算一站。

他走過了很多地方,也找了好多年,我以為他會一直找下去 ,直到白髮蒼蒼或者耐心被時間消磨殆盡的那一天。

叔叔是被救護車送回來的,他是在打工的時候,從高處摔了下來,造成了全身癱瘓,老闆只出了醫院的費用,就將人送了回來,我那時已經出嫁了,我去看叔叔的時候,他正躺在炕上,一動也不能動,寂寞得像個雕像。

我跟他說,“你跟我走吧!我來養你。”

叔叔笑了,“我哪也不去,等傷養好了,我還得接著去找你嬸嬸呢!我答應過她的家人,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叔叔在炕上躺了一年多,在我兒子出生的前三天就去了,因為到了臨產期,我竟沒能送他最後一程。

據說,在叔叔火化的時候,大娘偷偷在他懷中塞了一張女人的剪紙,說興許到了那邊,叔叔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叔叔和嬸嬸在一起,快快樂樂的在院子裡聊天,他們膝下,一個圓嘟嘟的小女孩在低頭玩耍。

我還看見,一輪巨大的明月掛在他們頭頂,這輪月亮,比我這一生見過的任何月色都溫馨、都明亮,它照過了殷商,照過了唐宋,照過了新中國,也照過了爹孃的1979,照過了這世上所有瑣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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