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就要結束了，上週跟幾個朋友閒坐，聊起了今年的收穫，無一例外，都是大吐苦水，老顧，38歲，傳統行業市場部經理，他說，這些年跳了幾家公司，工資也沒怎麼漲，記得2008年時候在上海可以輕易拿到一萬我的月薪，現在找一個一萬多工資的職位都費勁，感覺人上了年紀只剩退隱江湖一條路了，

老李，現在在一家中小型民營公司當總監的，說35歲之前獵頭電話不斷，現在剛過40歲主動找他們，都是應付著說幾句，後面就沒了下文。

老楊是個自己幹食品公司的老闆，他說今年為了降低運營成本，公司已經從上海搬到崑山了，感覺人到中年各種條件累積，按照劇情，應該是人生的高光時刻，結果反而龍游淺水，大志難伸的壓抑。

這時老胡說他家鄉有一個親戚，初中畢業，以前靠手藝，可以在餐館幹個廚師，一個月六七千是有的，現在年近50歲，已經剛始在京津冀一帶各個工廠流轉，哪有活就去哪條流水線，幹著純體力的活，人家還嫌棄他歲數大。

老高坐在沙發的一角，一開始抱著肩膀一言不發，後來似乎也是憂從中來，也不禁感嘆道：“人都不想平庸一生，折騰了10年，如今終於把兩套房子折騰沒了，現在租在青浦郊區，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剛來上海的那個冬天。

接著大家都沉默了，靜靜地喝起水中的茶。

人生路上，我們都在拼命地努力向上，平凡一生的前輩們告訴我們，努力就會成功，所以我們努力地在社會的洪流中奔向名和利，富和貴，可走著走著，發現生活好像是在一點點失去。

有人不同意了，普通人可能受制於各種因素，沒有成功，但那些名人呢，那些企業呢，那些站在時代前端的人物呢？

其實沒有例外，他們的光輝只是相對於普通人，相對於你他們在向上，但做為他們每個人的個體來講，在他的生命整個歷程中，他也是一個慢慢向下的過程。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從雄才霸業，到末日英難，前有功，後有過，曾經的首富王健林在江湖上的漸漸遠去，馬雲的最近的負面抨擊，李嘉誠變得不再是奇蹟。

無論是誰，都是在用上坡的力氣走著人生下坡，如果你有過高光時刻也不過是更低坡度前面的時刻。

佛家說：“最接近佛的狀態的人是嬰兒。”

嬰兒初來世間，無慾無求，不爭不取，清心寡慾，沒有五毒煩惱，沒有五色執著，可謂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然後，我們看似是成長，實則在失去，我們變得患得患失，變得迷惑生死，變得執著名利，我們執念父母親情，我們學習為求功利，我們為工作篳路藍縷，為情愛生死別離，我們越來越脆弱，越來越恐懼。

我們的人生不是曲線，不是拋物線，沒有震盪週期，我們的人生就是一條延伸到死亡的向下直線，我們以為自己在變得越來越好，我們也期待越來越好，實際上不會越來越好，一切都是一場錯覺。

我曾經去過位於廈門文曾路通往半嶺宮的路上的怪坡，那個坡本來沒什麼特別，只是在2003年被一個騎腳踏車的人發現，上破不用踩，下坡不用力，

後來人們進行了各種實驗，水會從坡下向上流，東西會從坡下往上滾。於是這個地方成了一個旅遊景色，

人們來此都是因為它的不符常理，當時導遊也不會告訴遊客這是為什麼，應該是為了保留神秘感，後來透過研究發現，這只是參照物的不同，人的視覺就會發生變化，那是一個上坡，也是一個下坡。

你的世界也不是你眼睛看到的樣子，是心中感覺的樣子，莊子說：“天地之道就在自然當中。”

人生就是一場下坡，最終走向生命的最深遠的終結，你的身體會越來越老，你技能會跟不上時代，你的收入越會來越低，你的人生會越走越窄，你的人生是一場不得已的減法和不情願的失去。

如果你看不透這一點，你會想，為什麼我混得越來越差了，為什麼我明明努力了，為什麼薪水越來越低了，為什麼我的生活越來越緊張了，為什麼我的人生越來越灰暗了，越來越累了，因為人生就是這樣一條向下的路徑。

當你看明白了這一點，人生便沒有什麼可怕，人生這條長長的下坡，每一段下坡之前都是高於這個點，我們帶著天地之氣而來，靈魂渾然清澈，然後在這人世，被煩惱所困，難見菩提，一路向下。

但雖說人生是一場向下的跌落，所以我們更需要力氣，我們都有爬山的經驗，如果不繃著身前的勁，會很危險，我們需要更多的力氣控制住節奏，才能安全地往下走。

終點是個虛無，人身難得，我們想要多多停留，就需要在下坡的人生疾馳中拿出走上坡的全身努力。

佛說：眾生皆是佛，人生是一段不自覺地修行之路，禪宗六祖慧能說：“下下人有上上智，我們在不斷失去向下的路上，不斷撕開人世華服，看到真相的途中，我們越往下，越會覺悟出人生大智，最終放下名與利，富與貴，帶著智慧走向另一場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