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老鄉親
我10歲這年,母親要回老家,理由就是生產隊在我家吃食堂,東西都快丟光了。父親請了假,送我們回家,大姐在學校住宿,父親帶著母親、二姐、我和弟弟,從西安出發,到石家莊、再到太原,繞了大半圈。每到一座城市,我們都要住上兩天,到博物館等一些地方看看,終於回到母親整日唸叨的老家,晉南萬榮縣王顯鄉王正村的一座老四合院,院牆上掏了好些洞,領湯處、領菜處,還有一些人民公社好、大躍進萬歲等標語,食堂早已解散,只有這些痕跡在迎接著我們一家。
父親看完了鄉親,就忙著給我們報戶口、領口糧,領我們上學等,母親在家收拾個不停。鄉鄰們聽說我們不走了,這家送來幾個蘿蔔,那家送來一些紅薯;那些天,家裡鄉鄰絡繹不絕,這一幕,在我的記憶深處很清晰,這是我回到家鄉所上的第一課。
鄉鄰間互相照應,這種美德何止體現在一村一巷,熟人中間。令我難以忘懷的是好些年一次雨後,我用平車拉了半桶水(裝汽油的大鐵桶)在一條几百米的小路上走,路上坑坑窪窪,水桶咣咣噹當,我搖搖擺擺的走的很費力,走過一多半的時候,偶回頭發現後面有輛大卡車慢慢的跟著,司機不鳴喇叭,我沒有聽到汽車聲,我趕緊把車拉到路邊上讓車開過。司機為什麼這麼做,是看我太費力吧,他的心真好,從這些人身上,我看到他們的純樸善良。但他們都有一個通病,安於現狀,傳統守舊,很少看書報,對於新事物認識與接受能力較差,導致了在物質與精神上的雙重匱乏,再加上社會的客觀原因,他們好像祖祖輩輩都是這種生存狀況。從那時開始,我曾下了決心,在物質上同他們一起富裕,在精神上,以文明的行為、健康的文章去影響他們的精神生活。
記得年輕時有這麼幾件事:有一次我二伯母撿到了一個指甲剪,不知何物,問一位很有種植經驗的生產隊長,隊長反來複去琢磨了半天,說大概是腳踏車上的零件。
他們唯只對神靈虔誠崇尚之極,一位老奶奶晚上去廁所時,看見路上彎彎曲曲有條蛇,就說這是神仙爺爺,趕緊磕頭讓回窩,過一會看還沒走再磕幾個頭,如此反覆五、六次,到天明才看清原來是那個孫子掉的一條褲帶。
村裡人得了病,很少去醫院找醫生,這可能與當時農村缺醫少藥交通不便有關。我們家鄉是華夏始祖的發源地后土祠,幾千年來,人們把象徵生育萬物的土地神化為后土娘娘,從榮河鎮廟前村后土祠為中心幅射至方圓數十里的娘娘廟星羅棋佈,以及祈禱求平安的廟會一年四季錯落有致,由於這些原因鄉親們找娘娘看病倒很方便,有了病就到娘娘廟燒香磕頭,然後把黃紙摺疊成三角狀,在香火上繞來繞去,果然黃紙裡面就有些微小的東西,求藥者便喜出望外,認為娘娘顯靈了,給他降了藥,小心翼翼的包好,揣在懷裡,到家讓病人喝,我細細研究過黃紙包裡的內容,不過是些香灰與沙塵,我曾留心觀察過求藥者故意把黃紙在香火上磕碰。
我說服不了他們,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習慣根深蒂固。但隨著社會進步,黨和政府對農村的關懷,這些現象已慢慢的被鄉親們自覺否定。至今雖然還有一些老年婦女每逢初一、十五必定要燃香供奉娘娘,這也許是他們精神生活的一種寄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