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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一生生活在金沙江峽谷一個叫格莊的摩梭山寨,那是偏僻得無人知曉的地方。新中國建立前,全家窮得沒有人穿過鞋子,歷史上那樣的地方,那樣的生活,連我們出生在那裡的人都不是時常想回望它。

父親剛滿週歲時,母親就去世了,一生沒有見過母親是啥樣子,可是每當他病痛時總是輕輕的吟道:“阿咪....阿咪(媽媽)”,直到晚年臨終前父親還說,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不知道媽媽的面容。

父親剛滿10歲就被我爺爺送去給當地一戶富人打工,天天上山放羊,因為丟了一隻羊怕被主人打,逃了回來,打了幾次官司才了卻了這樁糾紛。後來跟著大人進山種植大煙,還去麗江買過幾次大煙,錢沒找著,被人嚇得跑了回來。二十歲那年娶了我母親,有了一個家,日子才安穩了下來。

新中國建立,喜悅的當然首先是窮苦人,父親成了村裡的積極分子,可是沒有幾年,涼山發生武裝叛亂,叛亂分子首先是找那些積極分子開刀,父親逃到金沙江對岸的麗江奉科避難,不久跟著進涼山平叛的部隊打回老家,給平判部隊帶路,還當上了武工隊排長,一個解放軍軍官介紹加入了黨組織,扛著一支土槍,在小涼山的崇山峻嶺間風光了一陣子。平叛勝利,成立了寧蒗彝族自治縣,許多跟著平叛部隊出生入死的青年,在縣城裡謀了一份工作,如烤酒、趕馬車、掃大街等,我父親扛著那支老土槍跑回了家裡。

後來,我時常給父親開玩笑說:“那時別回家,我們也許是城裡人,我也是幹部子弟了”。父親總是笑笑說:“農民不能離開土地”,父親的這個理念一直堅守到他去世。回到老家後,父親當了生產隊長、後來又選上大隊支部委員,幾十年間經歷了互助組、合作化、大躍進、人民公社化、四清運動、文化大革命運動等歷史風雲,雖然沒有取過一分報酬,但乾得很歡。

那年頭無論如何艱對困苦,父親都堅定的帶領村民戰天鬥地,改變了落後面貌,全村第一次住上了新瓦房、修通了第一條水利、辦起了第一所學校、組織馬幫運輸隊和木工組外出創收,全村人逐步過上了好日子。

一九七八年改革開放,農村實行聯產承包,生產隊已改自然村,父親解下了生產隊長的擔子。從此,他帶著孫子上山放牛放馬,幾個村裡的老人提著一壺酒,把牛馬往山上一趕,聚在坡上的松樹下,盤古論今,邊喝邊聊,說到傷心處,時常放出哭聲。

我的母親剛出生就過繼給了她母親的姐姐,外婆一生住在巖洞裡,生了四個女兒,但生下的孩子都送給別人,自已沒有能力扶養。有時想,窮到自己都無法生存時,把孩子送人也許是最後閃出的一道母愛的亮光了,因此,她們一生都沒有人說過一句埋怨母親的話。母親一生很平凡,平凡得就像流淌在我家房前的那條小溪,被綠草覆蓋,沒有聲響,沒人歌頌,她一生生了六個孩子,只留世三人,他沒有見過世面,據說姑娘時去過一次現在的永寧鄉,但記憶已經十分模糊,她不識字,漢語也只會說一句:“哪裡克(去哪裡)”?他愛指責我驕傲,我就笑著問她什麼是驕傲,她又輕輕地笑了。在我的記憶裡最清晰的是她穿梭在房前屋後,田邊地角時的身影和在院子或豬圈裡餵豬餵雞時的呼叫聲;最讓我心裡翻騰的是母親在火塘邊擺弄小土茶罐時面對我的笑容和每次我離家遠行時的淚水。

母親一生樸實無華,熱情善良,她就像是流經我家房前的那條清流,無聲無息,但清涼甘甜,無人知曉,但滋潤著故土。

我的父親母親出生在那個多難的年代和不圓滿的家庭,他們的童年是辛酸的,不可能有一個快樂的青春記憶,他們從來未曾向我們談起家史和他們的童年,我也不想知道他們久遠的故事,我只希望在他們身上吸收儘可能多的優秀基因,透過自己的奮鬥讓他們此生擁有一個自豪的微笑。

父親母親離世已經二十多年,隨著自巳慢幔老去,父親母親的音容笑貌不僅沒忘去,倒是更加清晰了起來。花樣年華時,我們只知道盯著上司和旁人的表情,忘記了多看父母一眼,也很少觀察父親母親臉上每一條細紋上透出的內心世界,如今再翻出父母塵封的照片,才彷彿看懂了許多過去未曾看懂的東西,雖然這一生無彌補了,但必竟是醒了過來。

我們一生中經歷了許多人、許多事之後,今天不會忘記的還是父親母親,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消減對父母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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