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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我最難忘的瞬間#

今年5月,我從生意中撤離,只拿少部分乾股,回到兩百里之外的老家,準備作北海之旅。

乃稍作增刪,發而為紀。

我老家鄉村的小路

90歲的老母親在樹下做針線活。

我問:“娘,縫啥子?”

“毛巾。你姐買的毛巾太大了,我剪成兩個用,毛邊不縫住很快冒完了。”

“別縫了,我給你買新的。”

“沒啥子事兒做,閒得慌。”

(我母親,90歲,在做針線活)

我無言。父親去世24年了。這些年母親怎麼過的,我陪伴很少,不能詳解。母親80歲前後仍然辛勤勞作,不閒著。農忙時下地拾麥穗,不停倒飭菜園子。不是缺錢花,而是閒不住。

初夏的晨光穿過濃郁的枝葉灑下一地斑駁。鳥聲啁啾,恍覺是母親的呼喚,喚我回遙遠的過去。

我童年時還是大集體,家裡很窮。但母親每次上街回來都會給我一個驚喜,儘管是廉價的,卻是我渴望的,喜歡的。

老家的鄉村小路

我小學三年級的一個雪天,父親不在家,母親發現我的靴子破了,她從未補過膠靴之類,竟然補得滴水不進——雖然難看點兒。

初一那年的端午節前後,有幾個粽子有點兒變味了,母親捨不得丟。我說,娘,不能吃了。

母親煮了幾煮,全吃了。母親今年90歲,只是虛弱,耳背,並無其他什麼病。想想眼下的芸芸眾生,時時刻刻追求生活的品質,最忙的單位卻是醫院,真是諷刺。

院裡的梔子花

父親讀過私塾,有段時間是基督教的小組長。受父親影響,母親也信了教。那時節我20多歲,啥都不信只信科學。但我尊重父母親的信仰。

母親目不識丁,根本不能理解基督教。不過在我的觀察中,母親比父親更像一個合格的基督徒。

有次,父親和母親起了小小爭執。我沒摻和,隱約聽到母親數落父親:“你天天講給人家聽,自己沒有先做好!”

我吃了一驚。莊子說“道在便溺裡”,真理無處不在,識破它未必需要學富五車或是天賦異稟。

有一次,我牽著母親枯如老藤的手過馬路,母親忽然一聲長嘆:“村裡的老年人走了好幾個了,有的才六十多,也有七十多,八十多的。我現在聾得很,活著還有啥用?咋不讓我走呢……”

我無言,言也無用。以前只顧忙著生計,沒時間和母親交談,現在我有了時間,母親卻耳背得厲害。

聽說我沒做生意了,就問:“賺不著錢了?還有啥生路呢?不做生意咋生活呢?”

我對著母親的耳朵大喊:“放心吧,餓不死!”

母親笑了,臉上的千溝萬壑似大江大海上的層層波濤,裹挾著無盡的蒼涼,向我翻卷過來。

在我即將動身時,在外幾年沒回的二姐和二姐夫回了老家。二姐嫁到前面村,相距二里。

母親從菜園裡弄了幾樣青菜,裝了半筐,不聲不響地給二姐送去。我當時上街了,哥嫂也沒看見。

送到時,母親臉上累出了汗。二姐說給我聽後,我忍不住埋怨母親,馬路上車那麼多,多危險!走路都不利索了,還提那麼重的菜,幹嗎不叫我們送?

動身的前一刻,母親從屋裡提了兩桶油出來,說是花生油,她守在邊上看著榨的,百分百的純。

這時,嫂子笑著說:“怪不得前天攔個計程車去鎮上呢,原來是去榨油。”

母親又拿出一罈子醃韭菜,說,你們在外吃不到這個味兒。我不會再醃了,揉不動了。”

妻趕緊接過去,她最愛吃這個。

兩桶油,一罈菜,像三個歲月的大缸,塞滿母親一生的辛勞和對子女的殷殷之愛。

啟動車子後,母親沒有靠近窗玻璃。她拄著柺杖,站在路邊,看著我。眼裡噙著淚,沒有落下來。

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

八十,九十呢?他沒有說,因為他只活了73歲。沒體會過,不宜言論。

但我算知道了——我到北海後和哥哥通電話,哥哥說:你走後,咱娘坐椅子上哭了半天。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這是王勃的名句,境界曠達開闊。但王勃只活了27歲,對人生的至悲至喜哪裡體會過?

聽完大哥的話,我情不能自已,又值母親節將至,我寫了幅對聯:

題母親節

生路何坎坎,困而不悲,潦而不靡,蓋有母壽焉,優柔勝如月朗朗;

感恩豈繁繁?資之無厚,伴之無暇,總為身所困,悵恨長似水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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