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徵集到的第 33 個故事
講述：王小牧
1
我是去年離婚的，離婚的原因是前夫出軌、家暴、媽寶，經歷了漫長的分居、各種拉鋸戰，我心力交瘁。
我一心要孩子，所以淨身出戶，他的一切要求都答應。
我下定決心，以後要給孩子最好的生活。
離婚後，我要上班，一歲多的孩子只能託我媽帶。
我媽當時很支援我：“他們家太過分了，我們自己帶孩子，以後他們要看孩子都不給他們看。”
是我媽的態度讓我離婚時多了很多底氣，要孩子要得很堅決。
2
說實話，這麼小的孩子帶起來，的確要花很多精力。
為了讓我媽輕鬆一點，我每天中午去食堂打飯帶回家，這樣她就不用做飯，我吃了飯洗了碗再趕回公司，下午下班就馬上回家帶孩子。
沒多久，我媽非讓我把一套婚前的小公寓和車賣了，去環境好一點的地方買一套房子，說可以給孩子好一點的生活。
房子賣了之後，我不是很想賣車，我媽放話：“你不賣我就不管你了”。
虧了十多萬，賣了車後，我哭了好幾天。
這樣湊出了房款，等著交房裝修。新房入住前，我和孩子只能暫住我媽家，痛苦就從這裡開始了。
3
那段時間，上班被領導罵，我各種陪笑道歉，下班還要面對我媽無休止的抱怨：
“孩子太鬧騰。”
“他家一點也不管，太沒良心了。”
“你眼瞎了，淨身出戶，我給你買的被褥還在他家。”
“你就是個包子，只會窩裡橫。”
我只能不停地寬慰媽媽。
離婚以來，我沒在任何人面前哭過，可晚上孩子入睡後，我會悄悄在被窩裡掉眼淚。
4
我媽白天帶孩子，等我下班回家，我媽就不管了。
有一天，我陪孩子玩了一會兒，想上廁所，孩子在廁所門口不停地哭，拍廁所門，我只能一邊上廁所一邊安慰孩子。
我媽就在一邊，聽著孩子哭，卻無動於衷。
出來後，我看到孩子手拍到廁所門一個突起的地方，劃了很長一條口子，流了很多血。
我崩潰了，和我媽大吵起來。一直以來，我對她低聲下氣，這是第一次跟她大吵。
我媽指著我罵：“滾，帶上你的孩子滾，我不幫你帶了。”
房子車子全賣了，只有一個未交的毛坯房。我能帶著孩子去哪？
如果當初我堅持不賣房、不賣車，現在還有十多萬的存款，還有一個小公寓可以給孩子擋風遮雨。
我為什麼要相信她？
晚上躺在床上，我萬念俱灰，甚至開始寫遺書：
“活得像條狗一樣，不活了也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可憐孩子才一歲多就沒有媽媽。
媽媽的乖孩子，你向來很乖很乖，媽媽不是不想陪你繼續長大，可是也真的實在走不下去了，希望你長大不要怨恨媽媽。”
我一邊寫一邊哭，最終我還是沒有勇氣去死。我要是不在了，孩子怎麼辦？
5
第二天我就出門找幼兒園。
出門前我跟我媽說：“我去給孩子找幼兒園，你再辛苦幫忙多看幾天，找到了就不讓你累了。”
我媽別過臉沒理我。
可我找了好幾家幼兒園，都說一歲半孩子太小，不收。
我想過乾脆出去租房，請我姑姑幫我帶孩子，我給錢。
可我算了算，之前每個月拿一千多給我媽做生活費，我自己都經常一兩百也拿不出來。現在如果去租房，加上孩子的吃穿用度，給姑姑的錢，工資根本不夠。
走投無路，我只能去求前夫：“孩子的奶奶能不能幫忙帶下孩子，我給錢。”
前夫問：“你媽不能帶麼？”
我只好說：“我媽頸椎不舒服，有點嚴重，要去醫院治療。”
前夫免不了一陣奚落，讓我自己去求孩子奶奶。
6
說實話，這時只要有人能解決我的問題，我立馬給他跪下，什麼尊嚴、面子，都是狗屁。
最後，前夫說他媽要看店，也沒時間帶孩子，只能交給前夫的姥姥、姥爺，也就是孩子的太姥姥、太姥爺帶，還有我得交出撫養權。
思慮再三，我同意了。
儘管特別愛孩子，可我實在沒有能力帶在身邊。
從此週一到週五，孩子由奶奶、太姥姥、太姥爺帶，週末我帶。
這些我都跟我媽說了，我還是抱有一點希望，就是她挽留一下，說還是她帶，可我媽沒有任何表示。
7
我特別感謝孩子的太姥姥太姥爺，那麼老了，帶孩子盡心盡力。
所以，單位發點什麼福利，我都給他們拿過去，也時常買點米、油等生活用品過去。
我媽又不滿意了，罵我：“你腦子不夠用了，對他的家人比對自己家人還好。”
她到處找人訴苦，連我舅舅、外婆都來批評我：“你怎麼對外人比對自己媽還好，他們家這麼對你，還傻傻地貼過去。”
我真是有口難言。
有一次週末，我帶著孩子在我媽家。
我抱著孩子，和我媽因為一點小事吵起來。
我媽走過來打了我，把我和孩子從沙發打到了地上。
孩子哭得好傷心，我趕緊抱著孩子躲進房間鎖上門。
如果是外人這樣對我們母子下手，我一定打110，可這是我媽，讓她打吧。
8
回想起來，我的前半生算是比較順利的，大學畢業後回家沒多久，便順利考上國企。
當時單位效益很好，我的工資在同齡人中算是中上。
我沒有經歷太多社會的磨鍊，造就了我社會經驗不足，情商很低，骨子裡還很犟很傲。
陷入這樣的境地，我不能說自己一點責任沒有。
我看人不準，也不會處理婆媳、夫妻關係，不會認錯，只看前夫的缺點不看優點，導致他在我這邊得不到認同，在外面亂找認同。
離婚時，我其實是有後路的，有房有車有存款，所以我當時沒有太多擔憂。
我媽讓我重新買房的時候，我對“錢能保證尊嚴和安全感”這件事沒有太深刻的理解，加上需要她幫忙帶孩子，儘管不太願意，還是照做了。
就這樣，我的後路被我媽斷了。
9
我媽這個人，當你不依靠她、還能對她有幫助的時候，你們會相處得十分和諧，但當你是個“累贅”的時候，她就會從內心深處厭惡你。
記得我大學畢業回家，和我媽一起住了半年。那時我還沒找到工作，靠著她吃，雖然我並不是無所事事，而是出去找工作，我媽還是每天對我進行人格侮辱。
實在無法忍受，我拼了命想盡快找到工作。
因為有這樣的動力，我才很快考上了本地國企。
在我有穩定的工作及不低的工資後，我媽又變成了那個和藹的母親。
之後我們相安無事很多年，關係和諧到我都以為大學畢業那段黑暗的時光是錯覺。
10
孩子給前夫後，過得很開心。孩子奶奶後來不看店了，專心帶孩子。憑良心講，奶奶帶孩子真的很細心。
有時我想，我當初爭個什麼，以為孩子跟著我不用吃苦，現在看來，孩子跟著前夫才是更好的選擇。
我以為能給孩子最好的，可孩子跟著我和我媽，就是每天無止境的負能量和吵架，我才是讓孩子吃苦的那個人啊。
後來，我的新房交了，我也住進去了，孩子每個週末回來，我自己帶孩子很開心
在我自己的房子裡面，我們研究做什麼好吃的，熱水器可以一直有熱水。
唯一讓我有點難過的是，孩子和我不是很親，更親奶奶一點。
而我媽似乎又開始和藹了，週末她會主動過來和孩子玩，我們好像又回到了關係和諧的時候。
但我現在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我感謝她生我養我，但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毫無保留地愛她、順從她了。
11
離婚一年多，前夫倒是找到了新女朋友，生活越來越好了。
而我，工作上經歷了換部門、單位效益斷崖下降、收入下降，一記又一記耳光抽在臉上，讓我不止一次想象著從樓上跳下去的場景。
還好，我挺過來了，度過了那段煉獄般的日子。
我從一個不會做飯、自視過高、情商低、傲慢得飄在天上的傻子，一下一下回到地面。
我重新認識了自己，那個不可一世、不肯認輸的我再也不會有了。
然而，一起消失的還有從前那個自信、開朗、陽光的我，現在我整個人很陰鬱，唯唯諾諾。
我還在低谷期，大概需要幾年來調整吧，但我相信低谷終會過去，會見到彩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