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20我欠了幾杯酒。

第一杯酒，是欠武漢的一個女孩的。

年初的時候，她準備出差上海，說來看看我。後來疫情爆發，行程只好取消了。後來就遇到了新冠，她的先生是民警，接到任務就上了前線，一個多月沒回家。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家照顧剛出生的孩子和患病的媽媽。日子過得是肉眼都能看見的艱難。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本來一個很遙遠的城市，會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讓你覺得很近。

以前的武漢對我而言，是一座遙遠的城市。那裡既沒有我的親戚，也沒有我的朋友。但透過她、透過一場新冠病毒，我第一次覺得離武漢很近，像長在心窩子裡的一座城。

那段時間，我除了擔心武漢，擔心自己，還會擔心她。

後來大家各忙各的，光生活都是筋疲力盡。想著新冠病毒都過去了，也就沒有聯絡她，上個月我聯絡了一下她，她說：

母親還是走了。

隔著螢幕，我都能看見她的眼淚在眼睛裡打轉。生活太難了，尤其對於一個在疫情裡重創的家庭而言。這種難，只有經歷的人才會懂得。

如果再見到她，我一定要陪她喝一杯。

02

2020我欠的第二杯酒，是欠老家的親人。

算起來，我已經十幾年沒有回過河南老家。年初的時候答應他們回一次家，結果因為疫情也沒走成，到了6月份，結果又發了洪水，一拖再拖，就再也沒回去。

7月20日，老家那裡被譽為“千里淮河第一閘”的王家壩，為了上保河南、下保江蘇，保住整個華東地區，“王家壩”開閘洩洪。

洩洪的時候，正是收穫季節，再過一個月，便可以穀倉糧滿。而淮河兩岸幾百裡良田，只能眼睜睜看著顆粒無收。

因為我在淮河邊長大，我對洪水的感受，遠遠比很多人要深。每年王家壩洩洪，在我記憶裡，早如春節聯歡晚會一樣，一年一次。記憶裡，王家壩洩洪時，洪水如同猛獸傾洩而來，而到達下游堤壩時，則是水滴石穿，浸過堤壩、浸到農田，夜裡遠遠就能聽到洪水“浸”過來的聲音，後來聲響越來越大，如同漲潮，為了搶一點田裡的辣椒、西紅柿，我和許多親戚都曾與洪水搶過時間……直到現在，帶家裡人看大海，我還會想起洪水。

中國自古多災洪澇災害，幾乎每次抗洪勝利，都是拿命換來的。今年全國433條河流發生超警以上洪水，突破1998年紀錄。很多人關心抗洪的結果，但少有人知道這些受災區如何承受殘局。

在我老家，洪水退去後，淮河兩岸的人顆粒無收。地不能荒著，地一荒，人更慌。淮河兩岸的農民為儘可能在田地“找補”，只好利用冬小麥種植前的空隙期，在淮河兩岸的沃野種植蘿蔔。

冬日一片蕭殺，蜿蜒的淮河上漂浮著幾個漁船，兩岸枯草，只有上千畝蘿蔔，半截出沙土地，一片生機。

蘿蔔全在地裡，繼續生長。淮河兩岸的人可以隨意坐船採摘，青翠的蘿蔔，長得真好啊，手一掐就冒水，就像眼淚一樣。

如果回家見到這些親人，我一定要請他們喝一杯酒。

03

我還欠了一杯酒，這杯酒是別離和感恩。

在疫情期間，有很多次，我都想流淚。有一個夜晚，我聽到一首任素汐唱的歌，寫的真好，有兩句歌詞是這樣的：

那年的鐵欄罩住傲慢人

那年的生靈哭晚清

那年的晝夜難分眉不展

那年的冬盼天雨晴

到現在，我偶爾還會點開聽一聽。有很多畫面，雷神山、火神山、穿防疫服的醫護人員、晝夜無眠的直播畫面，還會在我眼前晃過，這是一個民族和國家刻骨銘心的記憶。

如果不是李文亮，不是鍾南山、不是艾芬醫生、不是張文宏，不是那些衝在前線的人。可能我們這些沒有感染的人也不會保全，只能拿肉身去阻擋疫情。如果不是那些擋在抗洪前線的英雄，可能我們的家園也不會保全，只能無家可歸、顛沛流離。

正是因為那些人的別離，才換取了我們的相聚，我不能不感激他們。除非，我沒有良心。

還有那些走失的人，我也不能完全假裝他們沒有走失。正如我在疫情裡，一篇文章寫道：那些走失的人，回家的路會不會冷，道路會不會崎嶇。這都是我的心裡感受。

多希望這些肝膽皆是冰雪的人，也有孤光自照，也能在天國有一杯酒喝。身子暖了，心也會暖。

我欠的這杯酒，也是感恩之酒。這一年來，以至於在生活裡只要聽到從武漢回來的醫護人員、志願者，我都不禁肅然起敬，都會想給他們敬一杯酒。

在2020的這個庚子年裡，每個人都遇到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傷心無奈，也有重整旗鼓的跌跌撞撞。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還在。每個人的節奏都在加快，我們太多人，都把本該用一生才能走完的路，把原本應該用一生才能走完的悲歡離合，統統都濃縮在了這一年了。

那些始料未及，提前走完一生的人，他們也許會和我們會在某個平行世界中繼續存在吧。

鍾南山

04

年末了。

這一年，我們碰到了太多的厄運。這些厄運，也都卯足了勁碰倒我們每一個人。

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不是摔倒，而是摔倒之後還能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進行一場反思，變得更加強大。倒掉的家庭也能夠重整，倒掉的人們也能夠重新振作，我們唯有如此，才能重新起航。2021年，我們一起起航。

我喜歡的音樂劇《卡美洛》裡，亞瑟王兵敗山倒，十四歲的男孩湯姆，前線參軍。亞瑟王給了小男孩兩個任務，第一個是，好好活著。第二個是，如果日後人們遺忘這段歷史，那便向他們如實講述。

他對小男孩的囑咐：

你跑到戰線的後面去，藏在帳篷裡面，直到戰爭結束。好好活著，長大，變老。

2020年，在人類漫長的成長過程中，我們其實都是那個小男孩，“好好活著，長大，變老”便是最大的意義。

這一年，冰冷的疫情，兇猛的洪水，那些打不敗我們的厄運，最後一次次磨礪了我們的情感和心智。

碰不倒我們的，終將讓我們更強大。

這是瀘州老窖在2020的末尾傳遞出的價值觀。太多的艱辛和失落，鍛造了我們這一年的記憶。但好在經歷災難之後，最後我們仍能和家人圍坐，安安心心吃一餐熱氣騰騰的飯，開開心心喝一杯溫暖腸胃的酒。

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那些在心中淤積的傷心和失落，如冰雪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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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對於中國人的意義，是禮是情，亦是療愈內心千瘡百孔的藥。君不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君不見，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君不見，胸中塊壘，歌罷還須著酒澆。

希望2021年的到來，每個人都能在和家人碰杯，在海日殘夜中告別厄運，在新火廚煙中找到歸宿。當新年的第一縷陽光打在每個人臉上的時候，每個人都能有一個安穩的夢，就算穿過人生無數的暗潮。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