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姑父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的東北師大畢業生。當年全屯僅有兩個男大學生,另一個跟我姑一個姓,因為朝鮮族同姓不能通婚,我的中專畢業的姑姑只能選他。
他沒有我姑姑好看,也沒有我姑姑能幹:他一輩子不喜歡麻煩別人(別人最好也別麻煩他)。他一輩子與人為善,性情極好,我姑姑脾氣比較急,在世時怎麼跟他激惱都不會見他動氣,吵不起來,相處和諧。他一輩子只研究物理,除了看書沒有其他興趣、愛好,也沒有什麼社交,家裡家外、人情往來都是我姑打理。他被打成右派的時候,他自己跑回黑龍江躲避,身懷六甲的我姑姑替他挨批鬥;他不會騎腳踏車,我姑姑騎三輪車帶著他上、下班;他在中國人民警官大學當了一輩子講師,到退休也沒評上副教授(我姑姑是大學圖書館館長);他一輩子沒做過家務,去年我姑姑過世後,五、六十歲的一子一女體弱多病、自顧不暇、萬不得已也只能送他去燕郊養護中心……
養護中心條件特別好,環境優美,裝置先進,功能完善,服務一流,遊樂設施齊全,三餐調配有營養師,日常保健有全科醫生和護士。我姑父住的是單間,在那兒屬於日常生活行為完全自理,不依賴各種生活輔助設施幫助及他人護理的賓客。在養護中心他每天除了戴著花鏡看看《參考訊息》和《環球時報》,再就是走20分鐘左右,跟別的老人沒有交流、互動。80多歲的人,他接打電話思維敏捷、頭腦清晰;需要服藥,但吃飯、睡眠、排便都沒有問題。值此新年之際我向他致以節日的問候,他不希望長壽,只求活著時沒有痛苦。我現在理解了他為什麼幾次三番流露“想往生”,人老了沒有伴兒就沒有了自己的家;明白了為什麼很多老人不願意去養老院,養老院條件再好,一個人到了那裡就是在孤獨地等死,沒有奔頭。
他左上牙膛神經性疼痛,可以透過按揉清靈、少海、合谷調理,但因疫情關係養護中心封閉式管理家屬見不了面,我不知道怎麼能幫助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