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小山村擠進大城市,小梁的窘迫無人能懂。
小梁從小就是村裡人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在學校,是連年的三好學生;在家,懂事孝順,學習之外就是幫著爸媽割草喂牛幹家務。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眾目睽睽下,小梁一路春風得意。他終究不負眾望,考入重點大學,並留在大學所在的城市生活。
村裡人想象中的小梁,風光無限吃香喝辣。現實中的小梁,住地下室、吃打折菜、穿地攤貨……
七八千的“巨薪”,精打細算,依舊所剩無幾。在每平米上萬元的房價前,他的愛情更是望而卻步。
2
爸媽做夢都想不到,全村的驕傲,自己的兒子,竟會淪落到娶不上媳婦的境地……
砸鍋賣鐵,從牙縫裡省糧,窮盡所有供兒子上大學,不就是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可如今?
指責。謾罵。哭鬧。不孝兒子除了減少回家的次數外,一切照舊。
後來,爸媽不得不承認兒子沒本事,上大學就是浪費錢財的事實。“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們無法接受小梁孤身到老的想法。
然後,他們放下了“我們兒子非城裡姑娘不娶”的念頭,開始託人給兒子說媒。
媒人口中的小梁,金牌大學生,有穩定的工作,且在大城市生活,妥妥的金鳳凰。
相親很成功。女孩子小憐說,只要能跳出小山村,在大城市紮根生活,吃苦受累也值得。沒有房子沒關係,兩個人一起奮鬥。
小梁被感動了。他眼裡的女孩子,只懂得坐享其成,只會說“沒有錢娶什麼老婆”。此刻看來,是自己想法太狹隘了。這世間總有心慈手軟,像微風一樣存在的女子,比如小憐。
小梁當眾承諾,未來可期,他定會對小憐好。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用心對待小憐。
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小憐媽媽提議,難得兩個孩子情投意合,擇日不如撞日,明日就訂婚,把事確定下來,讓兩個孩子甜甜蜜蜜過日子去,咱做大人的就不管了。
一切順利,兩家人商議,等小梁買房後,小兩口就馬上結婚。
3
一個星期後,作為小梁的未婚妻,小憐跟隨小梁來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大城市。在進入小梁出租屋的那一刻,小憐的熱情頓時消失了。陰暗潮溼的空氣裡,黴味撲鼻而來;空蕩蕩的空間裡,只有一張舊床和簡單的生活必需品;更可怕的是古老到看不出年齡的牆壁,以及坑窪不平的水泥地面······
小憐想象中的小梁的生活不是這個樣子的。至少,他的出租屋裡裝修明亮,傢俱齊全,白天能端著咖啡沐浴陽光,夜晚能披著霓虹看車水馬龍······
小憐接受不了這樣的寒酸。她之所以背井離鄉,就是渴望在大城市的燈紅酒綠裡,得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繁花似錦。
矛盾出現後,小梁認為在存錢買房的重壓下,這樣的寒酸可以用燈光調節、桌布掩蓋。小憐暴怒,她為他來到這座城市,舉目無親,不就是過上寬敞明亮的美好生活?
4
重新租房後,在三千多塊錢的房租面前,小梁對小憐的看法發生了改變。她並不是春日裡微風般的女子,而是寒冬臘月裡的勁風。她所謂的吃苦受累,大概就是跟自己背井離鄉;她所謂的打拼,也許只是願意跟自己住在出租屋裡消磨時光。是自己誤解了她的意思。想多了。
小憐要購置傢俱,小梁拒絕出錢。
“我以為你的生活條件有多好呢?”小憐怒吼著,指責小梁沒錢還裝大尾巴狼,然後哭天搶地抱怨媒人欺騙她······
5
小梁突然明白,小憐要嫁的並非自己,而是她想象中的自己。他後悔在不瞭解小憐的情況下,就把她帶到自己身邊來。和她訂婚,真是一件草率的蠢事。
小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一個女孩子,跟著自己背井離鄉,把整個人生賭在自己身上,自己怎能有這般不負責任的想法?
小梁向小憐訴苦,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不易。小憐憤然甩出一句,已經訂婚了,說這些有意思嗎?
是的,已經訂婚了。是兩口子,就應該擰成一股勁,小梁向小憐妥協。
按小憐喜好,在屋子裡擺上新傢俱的那一刻,小憐喜笑顏開,向小梁承諾,為了幫他減輕壓力,她馬上去找工作。
6
小憐重操舊業,在商場做導購,每月工資不夠個人開銷。喜歡上一件大牌衣服,非買不可,因為“我穿出去,是為了讓你更有面子”;喜歡上一隻高價位的口紅,非買不可,因為“我化漂亮的妝,是為了愉悅你的心情”······
她跟自己來,不只是把整個人生託付給自己,更是把活下去要面對的所有問題打包甩給自己。小梁終於認清現實。她站在原地,每挪一步,都會冠以“為了你”的名義。
他被拖得疲憊不堪。可是,自己釀的苦酒,終究得自己飲下。
7
小憐生日,小梁和她商量,能不能在路邊小店慶祝?小憐覺得是小梁不重視自己,和你相識的第一個生日,你就請我吃路邊攤?小梁解釋,不是路邊攤,是路邊小店。
有什麼區別?和小梁相處幾個月來,小憐的驕傲都被他揉碎了。她崩潰大哭。她為他放棄一切,忍受著孤獨,不就是想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曾承諾的對自己好,會用心呵護自己,難道就是這樣的?自己生日,去一次高檔酒店都不願意。
爭執後,小梁攤牌了。對不起,我的貧困,配不上你高貴的付出······
現實很殘酷,對生活在大城市裡的農村孩子更是殘酷。他們像原始森林裡的綿羊,隨時都有被強大生物撕裂的可能。
想要存活,唯有擦亮心智,不停的奔跑,跑出森林,用純粹而乾淨的內心來面對複雜的世界。
這世界,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我會對你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為了你”。
夫妻相處,最不應該的,就是把另一半當成想象中的那個人,然後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