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魯西南的習俗今天是三舅姥爺三七的一天,也就是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的第三個七天,如果三舅姥爺膝下有人,有個一兒半女,我想這一天也會有人去他的墳墓前去拜祭一下吧,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要過年了,歡天喜地的日子裡面,那些善良木訥的人,總是習慣被人遺忘,有何況是一個已經早已經過世的老實人那。
我的三舅姥爺,在50的年齡不辭而別,願另外一個世界沒有車來車往三舅姥爺是奶奶的弟弟,是我爸爸的舅舅,因為排行老三也是我的三舅姥爺。
奶奶兄妹七個,從小家裡面就窮的一塌糊塗,又是他們村裡的外姓,所以可想而知童年時候的生活辛酸,中年時候的窮困潦倒,在奶奶兄妹七人中都體現的淋漓盡致,嚴格來說我是一個並不喜歡親戚來往的人,尤其是三舅姥爺這樣很遠一步的親戚,平日裡面更是接觸的很少。我只是知道有那麼一個親戚,。
三舅姥爺接近1.9米的身高,200多斤的重量,一天學都沒有上過,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不知道是因為小時候有病沒有看,留下的後遺症,還是後天幹活出的力氣太多導致腦子不靈光,有或者是他生下來就是如此。
三舅姥爺傻乎乎的樣子,用奶奶的話說就是,我這個弟弟好像生下來就是給這個家,出力幹活養活這一家人的,兄弟姐妹多,自己腦子又不靈光,自然得不到父母的喜好,所以從出生成人之後的命運就是給其餘的兄弟姐妹幹活出力。
傻乎乎的三舅姥爺,擁有在農村裡面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的力氣,所以這也就成了他乾重活幹髒活,幹別人都不願意乾的活的原因吧,所有人都會用善良熱心腸,樂於幫助人來褒獎他,然後在背後裡面會異口同聲的說:有什麼活找這個傻子去幹,管他一頓飯吃就行,我的三舅姥爺就這樣活成了一道村裡面的風景,他的春夏秋冬取決於別人賦予他的陰晴月缺。
我上初中的時候,正是玩世不恭的年齡,打架鬥毆逞強的我,所以經常的避免不了捱揍,記得禮拜五的下午,我再一次被無奈的越戰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林,當我被對手推搡著往前走的時候,我心裡想著今天這頓打有是逃不過去了,我一邊走著一邊想,回家怎麼給孃親解釋,我一身傷痕的原因啊。
在艱難行走的路上,我無心的一回頭,恰好看到了正騎著一個腳踏車去幹活的三舅姥爺,他彷彿也看到了我,我不敢叫他,我知道他傻乎乎的,我怕我會牽連到他,於是我低下頭繼續在眾人的謾罵中往前走,到了小樹林我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反正被打倒在地,和自己倒下,結局都是那麼的不堪吧。
正當眾人在罵罵咧咧要對我動手的時候,我心裡最後的一個希望果然來了,我的三舅姥爺一聲大喝,騎著他那個除了鈴鐺不響,全部都響的28腳踏車過來了,學生終歸還是膽子小雖然說人多,但是在三舅姥爺龐大的軀體面前,還是一個個的都縮回了頭,有一個領頭的拿著一根棍子就朝三舅姥爺打了過去,我的三舅姥爺不知道是自恃皮厚,還是根本躲不及,一根木棍打在三舅姥爺頭上,應聲而斷,那聲音大的讓我都感覺疼,而三舅姥爺確實一點反應都沒有,正在我尋思著,這三舅姥爺是被打傻了嗎?
我三舅姥爺突然就出手了,直接過去一把就抓起了那個打他的人,然後直接就舉起來扔出去幾米遠,然後如法炮製,幾個剛才罵罵咧咧最囂張的人都被三舅姥爺這樣,用最大氣而又非常羞辱人的方式一個個的解決了,其餘的人比兔子跑的都快一個個的都散了。
三舅姥爺抓起來還目瞪口呆的我,放在了他的腳踏車上,把我送回了家,路上還給我買了一袋泡麵,到了家門口把我放下來,直接就走了,以後從那一年的夏天,一直到放假每個星期他都會騎車他的二八大槓去校門口接我,學校裡面也再也沒有敢欺負我的人了。
三舅姥爺給其餘的六個兄弟姐妹沒有節制的付出,誰家裡有農活有事情幹都不會忘記叫他一聲,但是逢年過節吃飯的時候,有都是會怕他在親朋好友女面前丟人現眼,所以有都是會習慣性的忘記他,三舅姥爺一直孤零零的到42歲,然後娶了一個非常傻乎乎的女人,也總算是有了一個家吧。
在我的記憶裡面,三舅姥爺的家族,不管是自己家裡幹活還是去給別人幫忙,又或者是和別的家族打鬥,那個永遠被逼無奈衝在最前面的人都是我的三舅姥爺,他是這個家族最大的功臣,但卻沒有享受到一點榮譽,他只是被認為可以毫無底線的犧牲,他的生與死在親人和外人眼中都是那麼的渺小。
三舅姥爺死於2020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那天大雪剛過大霧瀰漫,他從自己的村裡,騎車摩托車去一個三十公里開外的工地幹活,不知道是因為路滑還是因為受到了驚嚇,車子倒在了路邊,他也倒在了路邊,身上沒有絲毫的傷口,還是那一身破舊不堪的衣服,他的臉趴在了雪地裡面,像極了睡著的樣子。
因為膝下沒有一兒半女,所以三舅姥爺連一場葬禮都沒有,一天的時間,從死亡到花火埋葬,在我眼中英雄蓋世的三舅姥爺一生就這樣結束了,以至於我想去他墳墓前的勇氣都沒有了,侄子們迅速的分光了他的家產,三舅姥爺傻乎乎的媳婦也別孃家人借走了,那個住了幾十年的院子,彷彿從來沒有人居住過一樣。
我的三舅姥爺,這人間不值得,願你在那個地方能有一杯酒喝,能有一支菸抽,能感受到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