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網上看到一張圖:
據說,這是河南一對新人婚禮當天,新娘家的樓下突然停了兩輛車,高調拉著紅色橫幅,赫然寫著:
“雖然新娘不是我,但是新郎我愛過”。
很明顯,新郎前女友來砸場子的。
一派堅決聲討:
“婚禮是人生大事,這麼做太缺德了。”
“人家姑娘一輩子最重要的一天,被個SB毀了”
“明擺著是來砸場子的,這種方式太無恥了。”
一派發出猜測:
“肯定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十有八九是戀愛多年劈腿,迅速找了新歡結婚”
“可能是讓人家懷孕了又始亂終棄,活該被報復”
……
還有一波人,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
“橫幅不應該是白色嗎?”
“更狠一點應該寫‘雖然新娘不是我,但是新郎最愛我’”
“沒事,等她結婚時,也去拉一個’雖然新郎不是我,但是新娘我睡過’”
也有人悄悄感慨:
“我之所以不敢結婚, 就是怕那些前任合夥搞這一出……”
我去抖音搜了一下,發現網上後續出現了很多不同版本。
也許是效仿,也許是惡搞,也許是策劃拍攝。
但真實新聞裡的那對新人,是實實在在被膈應著了。
無論什麼原因,這種“高調錶白”,目的都是為了添堵。
如果從一個被辜負、被傷害的女子的角度,這的確是一種成本極低、兵不血刃、又殺傷力極強的報復。
有點類似於此前火爆全網的那則新聞——
機長出軌空姐,原配一面錦旗送到航空公司:感謝為我老公,提供生理服務。
女人的情愛江湖,廝殺讓人唏噓。
“最愛的人結婚了,新娘/新娘不是我。”
這種情緒,只適合寫進情詩情歌裡。
哀婉纏綿,蝕心刻骨,賺足傷心人的眼淚。
扯橫幅添堵這種事,歸在“報復”之列,見仁見智吧。
但若歸到“愛”本身,怎麼都算不得“真愛過”。
02
什麼是愛過?
十幾年前我瘋狂迷戀一部國產情感劇《好想好想談戀愛》。
那時的蔣雯麗還年輕,梁靜還沒發福,羅海瓊還沒嫁給華誼副總裁,那英還不是好聲音導師。
四個女人淋漓地演繹了一部大陸版《慾望都市》。
情愛裡輾轉,都市裡騰挪,慾望裡顛簸。
(《好想好想談戀愛》劇照》)
蔣雯麗飾演的女作家譚艾琳,經歷了與伍嶽峰狂熱虐戀,起承轉合之後,在一個天色黯淡的清晨,與即將遠赴美國、前來告別的男人做最後告別。
她第一次將他送到樓下。
男人嬉皮笑臉耍賴:“再送送我吧”。
她報之一笑:“別再假裝親密了”。
她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漸漸熄滅。
就此別過,亦是愛過。
(《好想好想談戀愛》劇照》)
2005年,徐靜蕾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故事,搬到了1948年的中國。
一個女孩,偏執地愛著一個不停將自己遺忘的男人。
明目張膽、肉體交歡之後,男人一次次將她拋擲在歲月塵埃。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劇照》)
她孤傲倔強地愛著:
“你叫我怎麼告訴你呢?你是永遠也不會相信一個少女,她曾經也將一直對你這麼一個並不忠實的人堅貞不渝的。你也永遠不會坦然無疑的承認,承認這孩子是你的親生之子。你也許會覺得我另有企圖,你還會對我疑心,在你我之間會存在一片陰影。一片淡淡的懷疑的陰影。
而我是有自尊心的,我要你一輩子想到我的時候心裡沒有憂愁,我寧可獨自承擔一切後果,也不願變成你的一個累贅。我希望你想起我來總是懷著愛情懷著感念,在這點上我願意在你結交的所有的女人當中成為獨一無二的。可是當然了,你從來也沒有想過我。你已經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守口如瓶,亦是愛過。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劇照》)
03
愛如此痛苦。
可不痛一次,不甘心啊。
假期裡我重讀李碧華的《青蛇》。
白素貞說:“小青,生命太長了,無事可做,難道坐以待斃?”
即使修煉千年,法力無邊,她還是渴望擁有一個凡間女子的春心。
(電影《青蛇》劇照》)
仙女,妖孽,為什麼也會思凡。
她們都可以千年萬年地活著,卻心心念念不顧一切地來到人間,一頭扎進滾滾紅塵,愛上一個男人。
嫁許仙,嫁牛郎,嫁董永,放棄做一個仙界女子的特權。
因為她想要的情愛,是仙界沒有的東西。
那些旖旎纏綿,那些千迴百轉,那些刻骨的愛與憐,痛與怨。
這短短不足百年的生命,卻有這般極致體驗。
長生不老算什麼,呼風喚雨又如何。
只有愛過的人才明白——
為何擁抱時渴望瞬間變老。
為何恨不能一夜白頭,至死方休。
也只有愛過的人,才懂得——
什麼叫“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什麼叫“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什麼叫“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愛是一種高階情感,也是一種極致體驗。
它是沒有結果的東西。
愛的回報不在結果本身,它在愛的過程中已然完成。
值不值得,說到底只是加入了現實利弊權衡的審判。
真正愛過,就是不問值不值得。
只是總有被辜負的女子,到底意難平。
李莫愁因愛生恨,從此殺人如麻。
周芷若為愛痴狂,終成滅絕師太。
如今再看那個要昭告天下“雖然新娘不是我,但是新郎我愛過“的女子,我無從評說對錯,她自有她的人生功課。
愛情附帶的痛苦,本身就是愛情的一部分。
我們,亦是在若干年後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