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年前,她終於做了這個抉擇。她雖然不喜歡這個脾氣倔強的孩子,但這個孩子顯示了極高的智商。
就如她選擇她的常年在國外,聚少離多的丈夫一樣。她所有的選擇與意志都是想離開農村,雖然她的父親是一個醫生,從來衣食無憂,但她有更高的意志,她想去上海。而那個留學在外的大學生老公就是她所有希望的載體。
就如面前這個脾氣倔強扔她泥巴的孩子,雖然令她不喜歡。但她在詢問他的時候,發覺了他遠超同齡人的預言表述能力。
她選擇把他領養回家,這是她的另一個賭注,她賭他能成材。
在通訊欠發達的年代,老公一去國外就是半年一年。相思之苦是其一,擔心老公把持不住找了新歡是另一層擔憂。如果有能力生個一兒半女也許她不至於如此焦慮。如今領養了一個,這能不能拴住老公的心呢,如果把這個孩子訓得聽話乖巧也許會吧。
所以她對於孩子近乎苛刻的嚴厲。有的時候甚至是歇斯底里的,那一刻她會把所有的焦慮與怨氣發洩在眼前這個孩子身上。她或許自己也不知道當時究竟下了多重的手。
三十多年過去了,孩子早已出人頭地,甚至用眾人敬仰不為過,她的孩子在16年的一次公開演講之後,被很多高學歷甚至高收入者簇擁著問問題,她則一邊拍照,一邊向旁人不停強調:我是他的媽媽、我是他媽媽,那一刻她自豪無比,自己的人生之志在那一刻已全部實現。
我很愛我的母親,我很理解她的自律以及鋼鐵般的意志,在我的身上何嘗不曾印刻著她的特質。
我從小贏到大,無論心智與成就始終碾壓著同齡人造就了我樂觀的性格,29歲那年我更是狂傲得說出了那句:有錢的通常沒我年輕,年輕的通常沒我有錢。
但我再樂觀也始終無法溫暖童年那道無邊的寒冷,我每次聽到虐待兒童的新聞時就不禁潸然淚下。
那真的是深淵一般的感受,那時我無比期盼著長大,不是為了更曠闊的人生,而僅僅是為了哪一天能力量大過她,能抓住她打我的手,這種反抗我我默默得想了很多年。我知道反抗不成就是更猛烈的鎮壓,所以我始終忍氣吞聲。或許有人會認為乖一點不就得了,不調皮難道也捱打?事實上虐待這個東西是有成癮性的,雞蛋裡總能挑出骨頭。
直到青春期發育那年,我個頭猛長開始超過她的時候。我終於下定決心反抗一次,那天我終於鼓起勇氣抓住了她打我的手,她先是一臉錯愕,然後是奮力掙脫,但我沒有讓她得逞。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再沒有任何事能夠阻擋我了。那一刻,我發覺力量居然如此的懸殊,我若早幾年反抗沒準也能成。都TMD是紙老虎,老子因為要確保反抗的萬無一失,卻白白多忍氣吞聲了那麼多年!
自那以後,我的性格中植入了一種思想鋼印:該剛的時候絕對不慫,我在投資市場喜歡下重手也是這個性格,去TMD的萬無一失,等萬無一失時黃花菜都涼了!
我不止一次得說我的記憶中,永遠有一個情景是宛若昨日的,甚至有點祥林嫂,因為說確實比埋在心裡要解壓得多。
她說她打累了去喝口水,我自然知道在原地等候發落才能讓她消氣,但身體是誠實的,實在太疼了,是五歲的我不能承受之重,我抱著一線僥倖,鑽到了沙發背後,雖然那兒灰很多,但那一刻那個角落感覺無比的安全與溫暖,後來我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一點點得臨近,聽到了她的咆哮聲:你給我出來。
然後我意識到她蹲下查看了 而後她拉開沙發的那一刻,彷彿世界已經塌陷了,就是那麼歷歷在目,連那張沙發的顏色,長度都記得清清楚楚,拉開沙發後,只記得無比的恐懼,後來發生了什麼就完全不記得了。
所以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屬於個膽大的人還是膽小的人。我害怕坐飛機,遊樂場的絕大多數刺激專案都怕,甚至連緩慢無比的摩天輪都怕,但另一方面,我投資下注起來卻是吞海一般的膽氣。
在我看來一些男人雖然連路邊攤的河豚都敢吃,連獅子鱷魚都敢摸,連高空彈跳跳傘都敢,但他們投資下注起來那種畏畏縮縮的尺度,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娘炮一枚。
一個從深淵裡走出來的男人,就如同涅槃一般是無懼深淵的,命運的安排而已,我依然恨當時的她,但我已不恨現在的她。我看著她年華老去,頭髮漸漸變白,心疼不已。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有一次我抱著她的頭,像貓咪一樣的蹭著她的臉,對她說,媽,我愛你。
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
我記得我初二那年,有一長輩問了我一個問題。她說,你長大以後的理想是什麼。我是這樣回答的:我不知道,但只要讓我看到一絲振翅高飛的機會,我定會毫不猶豫得衝向藍天,且永不回頭。
我可以用很多年去蟄伏等待一次抓住她手的機會,當我終於抓住的時候,我會咬緊牙關使盡全力緊緊抓住,完全不給她任何一絲掙脫的機會,這何嘗不是我的投資之道:蟄伏、咬住、征服!
雖然我無懼深淵,但高飛就是為了遠離深淵。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我們展翅飛翔,陽光灑滿我們的每一片羽鱗,感受過萬里藍天光輝,又怎甘去陰暗潮溼的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