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能歌善舞，濃眉大眼，高挑大方，一米七的大高個，雖然已經快七十歲的老人，但走起路來仍然腳下生風，健步如飛，精神矍鑠，根本不像七十歲的老人。和媽媽在一起的人都覺得媽媽知書達禮，賢惠能幹，吃苦耐勞，樂觀積極的人，都特別願意和我媽共事。其實說了我媽優點那麼多，你能想象嗎？我媽就是農村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村老太太，一個七十歲了還奔波在打零工路上只為少給子女添麻煩的農村老太太。很多次我都在想：媽媽的那麼多多巴胺從哪裡來的？在我的記憶裡，媽媽留給我的記憶都是溫暖的，樂觀的，積極的，堅強的……時至今日，每每回家第一眼要找的就是那個瘦高的老太太，然後才提及爸爸和其他。

我媽沒正式上過一天學，雖然外祖父母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而我媽是他們最愛的女兒；雖然我的外祖父也算是讀書人，做過私塾先生，做過公社（那時的鄉政府）會計，一切只因為在那個掙公分年代，外祖父在媽媽8歲那年因病去世了。吃不飽的年代，哪還有多餘的時間上學，能夠奄奄一息的活著就不錯了。外婆很好強，一個寡婦人家帶著五個都未成年的孩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好好活著。那個時代鹽比較緊缺，外婆起早貪黑的勞動，省吃儉用也省不了多少糧票，外婆全用來換鹽。有鹽就可以伴著能吃的野菜吃上很多天，又能省下一點糧食。外公在世時日子雖艱難但還能過的去，畢竟外公在鄉里做事，那時雖然大家都是一心為公，但工資就是最好的補貼。外公去世後就每況愈下，一個寡婦帶著幾個拖油瓶，日子過得自然艱難，但外婆卻和鄰居們相處很好，外婆熱心，省的鹽經常救濟周圍的親戚，但最小的舅舅因為吃鹽黃蒿沒有一粒米噎死了後，外婆難過了許久，說做夢夢見外公在那邊孤苦無依，外公做過私塾，家裡放了他很多書，外婆就燒掉了外公所有的古書去陪他，讓外公保佑其他的孩子健康地活著就好。

媽媽老三，大舅十二歲，二舅十歲，媽媽8歲，下面還有兩個舅舅，貧窮的孩子早當家，大舅16歲時挑起家庭的重擔接替姥爺工作，每次公社掙公分，媽媽也隨著哥哥走著崎嶇的山路，天不亮就赤腳淌過冬日冰冷的河水去賣柴。因為是孩子，就算挑同一重量的柴火也是大人一半的公分，但媽媽沒有抱怨，兩條油亮的麻花辮，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吃苦耐勞，樂觀積極，跟在哥哥的後面從不落隊，從不嬌氣。

媽媽很想上學，每次幹完活她都偷偷地去村裡的學堂旁聽一會。媽媽能歌善舞，心靈手巧，學什麼像什麼，老師們都喜歡她。有時還選她去表演。媽媽的記憶力驚人，雖然識不了幾個字，但到如今七十歲的人當初學的老三篇，白求恩都能背的滾瓜爛熟。家裡親人的電話她都是靠大腦記憶的，這一點我都望其項背。

媽媽旁聽了一年多，因為好學，也認識了很多字。剛開始姥姥也沒這麼反對，可後來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姥姥還要起早貪黑掙公分，家裡的所有事情都交給媽媽，媽媽的學習就此中斷了。媽媽哭了好久，可是也改變不了當時家庭的窘境，沒有報怨，她理解媽媽哥哥，她拼命的幹活，有一次竟然在砍柴時砍斷了腳的大拇指筋，鮮血四濺，媽媽懵了，竟然沒哭，隨後就暈倒了。那時的醫療條件根本不可能帶去醫院，外婆背起暈倒的媽媽，用一把菸葉捂住流血，沒做任何縫合。後來媽媽的腳拇指那根筋抽到了腳背，高高的鼓起，媽媽任是沒留一滴眼淚，這些我都是斷斷續續長大後聽外婆說的，媽媽從未和我提起。

這是12年媽媽六十歲時拍的照片。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