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在最無能無力的時候遇到了最想照顧一生的人,等到了不再為麵包發愁了,卻失去了愛一個人的勇氣,年輕時候的我們覺得愛情大過天,他就是生命中最不能辜負的人,你可以違背任何諾言,卻不可以不愛他,你可以和任何人為敵,卻只對他言聽計從。只是後來我們投入太多感情的那個人最後都成了記憶深處的一道光,在以後的每個孤獨的黃昏、午夜,那道光閃著奇異的色彩,照的我們無法入眠。
剛去醫院實習的時候,我的第一個科室是手術室,雖然上解剖課也看多了不少人的屍體,當時也並沒有覺得什麼,大家拿著顱骨開玩笑,在長長的脛骨上寫心裡喜歡人的名字,但是真到了要動真刀真槍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有多慫,當時我被分配給一個三十多歲的護士負責帶我,我的任務就是跟她學習如何更好地配合一個醫生的手術,第一次值夜班就遇到了一臺開顱手術,手術從晚上八點一直持續到了凌晨三點,其中我被分配去血庫取血一次,去六號手術室拿海綿紗布塊一次。
或許是對死亡和黑夜都有無法形容的恐懼吧,當聽到讓我走出這個房間去另一個黑暗的世界時,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在我猶豫不知道該邁哪一條的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你剛來不知道怎麼走,我陪你去”,這個聲音像是穿過山谷清脆的歌聲,回過頭去,看到一個被綠色手術服包裹嚴實的人,突然覺得他像剛剛從炮火中凱旋歸來的戰士,而自己則是那個焦急等待他歸來的愛人,透過彼此厚厚的口罩,我說:“謝謝”。
後來的每一個夜班我祈禱遇到他,我會早早地去接班, 儘量讓自己在寬大的手術服裡顯得不那麼難看,坐在辦公室的桌子旁,捧著一本根本看不下去的護理學,他每次來的都很晚,所以總是害得我,要不停地注視著他將要推開的那扇門,看著他走進來,然後我們四目相對,彼此報以微笑,他長得特別像林俊杰,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我發覺自己愛上他是從下夜班他送我回家那次開始的,出了醫院門口才發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下過雪的清晨一切都沉浸在安靜中,陽光從一根掛滿雪的枝頭升起來,明亮且溫暖,腳踏在柔暖的雪上發出咯吱吱的聲響,到了樓下他將落在我頭上的雪輕輕彈掉,動作輕柔,我站在原地聽話地像個孩子享受他手指從我的髮絲略過的溫度。
後來我們真的在一起了,那種喜歡漸漸升華為愛,事無鉅細地付出,他的臭襪子,白襯衫、食堂裡打好的飯菜,夜班回家後熬好的粥,我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那個想要照顧他一輩子的人,從不嫌煩他的叨擾,巴不得24小時黏在一起。
半年後他進修結束,我們從甜蜜的二人世界,變成了難耐的異地,他必須回到原籍醫院,而我要繼續實習,臨行的時候,我在火車站抱著他哭的死去活來,好容易熬到了實習期滿,我馬上買了車票奔赴他的城市,我要把滿腔的熱情都投入到他的身上,給他關懷和愛,想和他有一個溫馨的小家,哪怕是租來的,哪怕沒有盛大的婚宴我還是夢想著嫁給他。
曾看多過這樣一句話:“愛情有時候和人一樣也有生老病死,生容易,老也很容易,病了自動痊癒卻很難,愛情沒有抵抗力,在現實面前他就像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除了天真和幻想,愛情只是偶像劇的開始,紀錄片的結尾”,我那些熱切的靠近和給予,後來在他那裡不過都成了多餘的厭煩。
他想要的是事業和愛情的雙豐收,而我能給他的只有乾癟癟的愛情,後來他娶了一個能在事業上給他無限幫助的女孩,姑娘雖不算漂亮,但是她有當一個當院長的老爸做後盾,有面包做愛情的基礎,哪會有不穩固的道理。
你看最初的驚豔,最初的歡喜,最初的只為一個人洗手作羹湯的決心最後都被生活的現實打敗了,或許青春的印記就是要告訴我們青梅會枯萎,竹馬會老去,我們總是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到那個想要照顧一生的人,最後愛而不得的,可能是我們對愛情的最大的感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