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今天正式50歲了——農村人講的虛歲,實際上是49週歲。
尋思著還是寫點什麼吧,怕十幾年教育訓練的作文能力都退化完,都沒有留下半點字墨給這個世上我最深愛的人。
“你跟你那個男…同學在一起,應該不會做一些比較親密的行為吧…”,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我答道,“我們只是會一起吃飯、學習。”
“好,那就好…”她頓了頓,又自言自語自般喃喃道,“…應該就跟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一樣。”
高二那年,我早戀了。在那個伴隨著高考的巨大壓力和正當荷爾蒙釋放的年齡,早戀並不少見——少見的是我將早戀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理由很簡單,我相信她會理解並信任我,而事實也確是如此。她向父親隱瞞了這個事情,沒有做其他任何干涉,偶爾也會聽我講遇到的感情問題。當然,她也是擔心而糾結的,也偷偷將這事告訴了我的哥哥們,目的是希望他們也關照下我。我深知她骨子裡有農村婦女的保守,也正因為此,我才更感激她的支援。
從小到大,母親便是以平等的心態地對待我們,願意投入精力瞭解我們。我們會與她分享在學校的故事,於是從小學到大學,我們玩得好的同學的名字和特徵,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我們工作了,所在公司的動態她也經常關注著,有趣的是我處在網際網路行業,我在哪家公司,她便更深入使用哪家公司旗下的應用。
待我們如朋友的同時,她又保有天下母親的慈愛和溫柔。初中我們需踩單車去鎮上唸書,每天六點多就得起床,她便每日比我們早起,為我們準備早飯,伴我們早讀;她清楚地知道每個孩子喜歡吃什麼,我喜歡潮汕特產圓圓的古早蛋糕,每次回家她都會留給我;從高鐵站到家短短的車程,她會想到天氣冷,得讓接我的父親捎帶上衣服…
作為母親身份的她,既是可推心置腹的朋友,又無時不在以大人的方式默默守護著我們。
“媽,沒事,他這樣子我們會討厭他,我們更愛你”,我憤憤地說。
“啊…”她一時錯愕,“不可以有這種想法,他是你們的父親,我只是傾訴下,不是讓你們去做這種對比。”
上面的對話,不記得是哪一年,也不記得是因為什麼事了。父親性格比較固執衝動,曾經嗜賭,家裡因此不算太平。也正是透過家裡經歷過的一些風雨,我看到了母親身為女性堅忍果敢的一面。
她曾深夜一把堵住門,與賭博晚歸的父親生氣鬥勇;她曾笨拙地嘗試招聘App,替父親找工作;她曾在糾紛中與他人理論,邏輯之清晰簡扼,態度之冷靜果敢,言語之直擊要害,令身為大學生的我們咋舌。
但她又是如此心軟且富有責任感,對父親即使有怨言與無奈,卻還是用她也許真的是與生俱來的細膩溫暖的心關愛著他。父親最近意外受了點傷,我也曾在醫院陪同,輪流照看。我觀察對比過,母親方方面面確是比我們孩子做得更無微不至,聽到父親的鼻息較重便遞上紙巾,送來的病號服會注意挑適合父親身形的,關心父親衣服厚度不夠提醒蓋上毯子…
身為人妻,她一聲嘆息後又一聲吭哧起勁,用女性的臂膀撐起家庭,還用女性的胸懷溫暖了它。
“你太強了,還會手機買菜”,我戲諂道,“現在也成剁手族了?”
“放心,要騙我可沒那麼容易”,她說,“對了,話說錢放在XX寶是收益比銀行高嗎,能教我怎麼弄嗎?…”
她節儉樸素,吃剩飯丟掉會覺得浪費糧食,一定會打包去給別家的家禽吃。偶爾也會貪小便宜,信以為真一些中獎訊息,風風火火跑去領獎結果空手而歸。
她善良孝順,燒了比較好的飯菜會端到爺爺奶奶外婆家給他們品嚐,平常沒事都會督促子女給老人打電話。但有時對著耳背的老人嚷嚷而他們聽不清時,也會沒好氣。
她老實心軟,20多年教齡,在學校不曾與人鬧過黑臉,在超市排隊買單會讓位給拎著重物的老伯。她生性膽小,遇事總是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卸下人母為人妻的身份,她只是個平凡,而又非常可愛的人。我深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