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去跟多年未見的大學同學約了頓飯。他是我的大學室友,一起同窗了四年的時候,大學畢業後他就回了老家做起了小生意,而我則選擇去了北京。畢業後這幾年幾乎沒有任何聯絡,都是各自忙著生活。自大學畢業,走入社會後對於生活,我們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肚子裡裝滿了對於這個世界的無奈和心酸。
他出差來北京,聽說我在北京工作,就約我一起吃個便飯。畢業後一別,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再見他,難免會有些激動,我記得我們還在上學時,他是我們學校“名人”,班級裡的女同學都被他吸引去了,都是因為他人長得不錯。他那時候個子,一米八幾的樣子,瘦瘦高高的,面板白白淨淨的,臉龐輪廓分明,月牙樣的眼睛不大不小,笑起來十分好看,整個人看著斯斯文文中還帶著點小俏皮。
他上學時,還非常愛交朋友,特別喜歡聊天,特別會講各種各樣的段子,總是會把周圍的氣氛帶動起來,他的性格是十分外向的,有種天生自帶的樂觀和自信,會讓人覺得和這樣的人相處一點壓力也沒有,自然也就人緣十分的好。他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
可當他來到我們相約的飯店後,我差點沒有認出來。他臉上的肉擠得五官都變扭曲了,看到我第一眼他也是遲疑了一下,然後臉上馬上堆起標準的商業微笑,笑容戛然而止後,立刻習慣性得眉頭緊鎖,額頭上層層疊疊的全是皺紋。
他的眼睛沒有了光芒,空洞得像是剛從災難現場回來的一樣,像是失去了一切,又像是不在乎一切。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紅得有點嚇人。他穿著十分商務,一身筆挺的正裝一塵不染,頭上的頭髮看樣子稀疏了很多,頭頂上的位置都又看見了頭皮。
我們照慣例說了幾句非常不痛不癢的客套話,我們好像都輕車熟路。他那一口濃重的菸酒嗓子,像是有一團棉花被塞到了嗓子裡。他講起話了一字一句,顯得一絲不苟,臉上硬是擠著看不太出來的微笑,這樣的面部表情我看得太多了,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成熟穩重的男人,他像是在出席某個商務活動一樣,與我一句接一句的交談。
他顯然沒有上學的時候愛講段子了,也沒有上學的時候那麼愛笑了,那種真誠的發自內心的笑。關於我們上學時發生的事情,我們隻字未提,關於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我們又似乎都懂了。服務員上來酒和菜,我們相互碰杯時發出清脆的響聲,全是夢想破碎的聲音。
吃過飯之後,我們在他的車裡坐了一會兒,他接連著抽了好幾根菸,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的盡是些廢話,我聽著他講做生意的歪門邪道,如何坑蒙拐騙,如何在剛入社會時被算計,如果教訓欺騙過他的人。他已經不是那個陽光少年,他已經變得世俗不堪,變成銅牆鐵壁一般了,這算不算是成功?我看著他微微隆起的肚子,裡面裝的全是世間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