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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我是要寫一個人,一個與我素不相識的人,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一個也許以後再也見不了第二面的人,一個即使再見了面我也認不出來的人。

請不要埋怨我賣關子,我實實在在地遇見過這樣一個人,一個很值得我寫一寫的人。她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眼睛大大的,胴體上紋著鳳凰圖案的紋身。

說實話,我對所有紋身的人都持有一種偏見,感覺紋身的人身上都有一種“匪性”,或者說感覺他們身上有一種與現實生活的格格不入,而且這種偏見在我心中已經根深蒂固了。但遇見了她之後,我這種偏見好像開始動搖了,不僅是動搖了,而且對她生出一種由衷的敬意,甚至在心裡喃喃地說:“遇見你,真好!”

也許,你還會在埋怨我賣關子。她,我只能用“她”來稱呼她,因為對於她,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和姓,因此我只能用“她”來稱呼她,但這個紋著身的,我對她所瞭解的幾乎是零的少婦,我感覺我會一直記著她,因為她的行為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說她是我學習的榜樣一點兒也不為過。

那個週日晚飯後,我去洗澡,到了澡堂以後,才發現這個點正是洗澡高峰,我走進去,環顧四周,想找一個空閒的花灑。這時我聽到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聲音傳來:“到這兒吧,這兒沒人!”我很慶幸:正是洗澡的高峰,竟然還能找到一個閒著的地方。我高興地走過去,我看到剛剛跟我說話的人在隔壁,我過去的時候,她背對著我,透過霧氣,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她後背上佔很大面積的紋身——一隻鳳凰的圖案。我心想:“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呢,身上有這麼大面積的紋身?”一邊想著一邊很真誠地對著她的後背說道:“謝謝你!”她轉過身來利索地答道:“不謝,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看到了一雙大大的很漂亮的眼睛,眼睫毛很長,長得往上翹著,越發顯得眼睛大且有神,我們說了幾句閒話,我越發聽出她應該不是本地人,問起她的時候,她說她是河南人,物件是萊陽人,他們夫妻兩人都在煙臺工作。

後來她關了花灑離開了,我以為她洗完了要走了。但一會兒她帶著一個六十幾歲的婦女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過來了。她們三個一起擠在了那個花灑下,說著話,我聽到她們好像在說“搓澡”什麼的話,我聽到這個少婦對那個歲數大的人說:“你去搓吧,搓澡不要錢,免費的。”那個歲數大的人轉過頭來問我:“搓澡是不要錢嗎?”我剛要如實回答,那少婦朝我使勁眨了一下眼睛,我領會了,趕緊回答:“嗯,免費。”少婦好像很感激地朝我笑了笑,然後那歲數大的婦女就出去了。我聽到那小女孩叫那歲數大的“奶奶”,又看到小女孩跟少婦很親熱的樣子,我斷定這是祖孫三代來洗澡,我問少婦:“剛才那是你婆婆嗎?”她說:“不是,那是我大姑姐的婆婆。”她一邊給小女孩兒洗頭,一邊回答我的話,那小女孩兒因為嫌泡沫總是往臉上流,一直喊著“不要洗頭”。我聽到那少婦說:“聽話,你再不聽話我回家告訴你媽媽。”啊?!這不是她的女兒!我正在思忖著她們之間的關係,又走進一個六十多歲的婦女。那少婦對我說:“這個是我婆婆。”那老婦說道:“讓人搓搓就是好,感覺搓掉好幾斤灰!”哦,她應該剛剛搓完,然後另一個過去接著搓,聽得出來,這婆婆也認為搓澡不要錢。

現在我終於捋清了她們之間的關係:這位少婦帶著她婆婆、她大姑姐的婆婆,以及大姑姐的女兒來洗澡了。我也明白了,為什麼我一進澡堂的時候,會有閒著的花灑,那應該是她們一家子緊挨著一起的兩個花灑,而我進去的時候,那兩個歲數大的正帶著小女孩在池子裡泡澡,後來兩位老人又都在認為免費的情況下去搓了澡,而我卻不曾看到這少婦去搓澡,年長的兩位讓她也去搓一下,她說不用,因為她剛洗了沒幾天,再說自己也能夠得著,不用別人搓。

這便是我在澡堂裡見到的一個人——一個長著大大的眼睛,紋著身的少婦。。

她應該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因為她願意幫助別人。她把家人用過的現在不用的花灑讓給我。按常理來講,花灑是澡堂的,閒下來的誰都可以用,她把我喊過去似乎沒什麼可以感謝的。但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也是一名少婦,我進去的時候,她旁邊的花灑正閒著,而很急的水流正不斷地噴灑著,我便直接走過去在那裡洗起來。這時那少婦開口了:“再沒有閒著的了嗎?”口氣似乎很不友好,我說沒有了我才到這兒來的。她沒再說什麼,後來我看到一個小女孩走到了她跟前,我便知道之前這個小女孩應該在這個花灑下洗過,孩子去泡澡了,那麼長時間這位母親竟然沒有關上那麼急的水流,任水肆意長流!而我過去洗,她卻表現出不滿。這舉動與我寫的這個紋著身的少婦完全是兩種人。

她應該是一個溫柔可親的人。只看她對大姑姐的孩子洗頭時的耐心周到以及對孩子的溫情,足以證明。

她更應該是一個又孝順又有擔當的人。她一個女子願意帶著兩個老人一個幼兒去洗澡,她們老的老,小的小,都需要照顧,而她與她們都沒有血緣關係,從她的一舉一動中絲毫看不出不耐煩;而她為了讓兩個老人享受一下被別人服務的待遇,她用了“說謊”的方式,說“搓澡是免費的”。

捫心自問:“我能做到嗎?”老實回答,我能做到,但我不會說謊“搓澡是免費的”,這也許與我“守財奴”的性格有關,我需要讓別人知道我為他們花了錢。與她相比,足以顯出我的俗氣和渺小,所以我感覺遇到她是我的福氣,從她那裡,我找到了自身的差距。

感謝遇見,即使我們從此再也無緣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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