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祖父

在我一無所有時，你卻給了我整座山崗。

——題記

有那樣一個冬天！

天空湛藍湛藍的，黑土地散發著迷人的氣息，百靈鳥在空中歌唱，敷滿枯草的小山坡上，出現一老一少祖孫兩個人。

他們一個身穿青布夾襖，青布棉褲，腳上穿著一雙棉塢籠，；一個穿著一件藍色棉服，藍色棉褲，腳上穿著一雙雪力棉。他們這樣一老一少，正一邊彎著腰 ，吃力地揮著手中的鐮刀割柴草，一邊又似乎在相互交流著什麼……那時候的小山坡，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家園。

那一年，我二十出頭剛剛師範畢業，正賦閒在家，雖說前程未卜，但是很快樂！

事實上，那些看似無助，散漫，荒蕪的歲月里正是人成長的黃金季節。

這話還從割草的日子說起，那時候，每天的目標都很明確：就是早晨天一亮，我就躺在祖父趕著的牛車裡，聽山風呼嘯，聽祖父慢悠悠地講起，承德的棒槌山和李老爺廟的種種傳說和經歷，聽中央軍和八路軍的勇猛頑強和鐵的紀律！然後在一簇柴草高兀的地方停下車，我便跟在祖父的身後，一塊幹起活來。

偶爾，靜夜裡醒來也讀一讀書，比如法國大作家大仲馬寫的通俗歷史小說《基督山伯爵》。它的故事情節我還依稀記得：故事講述19世紀法國皇帝拿破崙“百日王朝”時期，法老號大副愛德蒙·鄧蒂斯受船長委託，為拿破崙黨人送了一封信，遭到兩個卑鄙小人和法官的陷害，被打入黑牢。獄友法利亞神甫向他傳授各種知識，並在臨終前把埋於基督山島上的一批寶藏的秘密告訴了他。鄧蒂斯越獄後找到了寶藏，成為鉅富，從此化名基督山伯爵（水手辛巴德、布索尼神父、威爾莫勳爵），經過精心策劃，報答了恩人，懲罰了仇人。故事充滿傳奇色彩，奇特新穎，引人入勝。

同一時間，我還讀了大仲馬的私生子，法國劇作家、小說家，小仲馬創作的長篇小說《茶花女》，其內容也還略知一二：故事講述了一個青年人與巴黎上流社會一位交際花曲折悽婉的愛情故事。作品透過一個妓女的愛情悲劇，揭露了法國七月王朝上流社會的糜爛生活。對貴族資產階級的虛偽道德提出了血淚控訴。在法國文學史上，這是第一次把妓女作為主角的作品。

期間，我還讀了諸如《蝴蝶夫人》，《聖經》以及俄國列夫托爾斯泰的大作《安娜•卡列尼娜》，《復活》；法國作家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國內讀了霍達的《穆斯林的葬禮》，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彷彿還有瓊瑤的《一簾幽夢》……總之，現在已經是記不清了。

也許，正是這些看似不搭邊兒的書籍，混著東北柴草的清香氣息，再和著祖父的吭吭咳聲，硬是把那段賦閒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裡，每天跟在祖父的身後，在山野裡行走，在小河畔逡巡，在山村嫋娜多姿的霧靄裡趕著牛車，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這一出發，一回返，便成了我們生活的主旋律。

那時候，日子雖然卻過得素簡恬淡但卻充實而愉悅。每天的願望也很簡單，就是用一上午或一下午的時間，在正午或者太陽落山的時候，把帶著跨槓的牛車裝滿柴草，便可以回家了！

那時候，家就是我們的精神圖騰。祖父就是我的精神領袖！雖然，現在他老人家過世已經二十幾年了，但每次生活中覺得疲憊而苦痛的時候，想到跟在祖父身後的那段日子，我的身心就會覺得放鬆許多，我的靈魂就會得到再一次淨化。

是的，祖父的一生，是勤勞而儉樸的，是仁慈而善良的。他不是泥瓦工卻會蓋房子；他不是木匠卻會打櫥櫃；他不是裁縫，卻可以裁剪一身好衣褲；他不是書法家，卻寫得一手好春聯；他不是會計師，卻打得一手好算盤；他一生只讀過二年半書，卻對《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增廣賢文》爛熟於心。馬渴思飲長江水，人到難處想賓朋；清酒紅人面，白銀黑人心；爽口食多偏作藥，快心事過恐生殃……這些警示人心的話他隨口就來。

我的祖父，他三歲喪母，不到二十歲痛失雙親。他一生生雙男二女，最後卻只剩父親一人。他親手燒掉父輩的賬本，徒步東北，卻一生不願回故里。他老實厚道，勤勞儉樸，善良仁慈，他是中國千千萬萬個普通農民和手藝人的一個縮影，他是屈家祖祖輩輩後人尊敬的長輩！他用自己樸實辛勞的一生，告訴屈家的後人如何做人做事兒，他是屈家家風的樹立者和楷模。他說：“做人要誠實，做事要本分，人要走正路，不可貪歪財。”他說：“人勤地不懶，人懶地生草；若要生活好，誠實，勤勞，節儉三件寶。”目前看來，就後一句話而言，他的孫女前兩件事做得很好，只是最後一件事我還沒有做到！

祖父：冬天來了，年關也快要到了！您安臥的小山坡處，柴草依舊旺盛如當年，只是黨的政策好了，家的屋子裡很溫暖，您就不用再操心一家人的冷暖了。如今，您終於可以放下，握在手裡一輩子的鐮刀，安心地休息了！祝您在他鄉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