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非常想揭開謎底，無論是鄉間寧靜的夜晚，還是在熱鬧的城市廣場中，我有時候總會順口問兒子一嘴。

兒子的答案相當零散，他似乎並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往往張口就來。

遺憾的是，兒子給出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彷彿跟我前面做出的種種努力不挨著。

比如，有一次他的答案是這樣的：我看了書中的一幅畫，畫上很多人在海邊，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畫裡的人如果有我，我是哪個？我在那兒幹什麼？然後我會回到什麼地方去……

到底他看到的是一幅什麼畫，天曉得。

兒子沒有提到我，也沒有提到我的努力，這個答案讓我有點失望。

但仔細想想，這就是兒子自我意識的覺醒。之前他種種叛逆，有些是生理上的本能反應，還有些是故意“裝睡”。你為什麼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很簡單，那是因為他不願意醒來。他為什麼不願意醒來？因為他接受不了這個世界，也接受不了自己。有一天，他終於意識到了世界上有他這麼一個人，有他的責任與使命，自己一定要做些什麼，說明他醒了。

這幅畫，他找不到了，我覺得很遺憾。

兒子給我的第二個答案是，他有一次考試班級第6名，他自己都沒想到會考這麼好，發誓不能再掉隊。

對很多優秀的孩子來說，考了班級第6算不上好成績，何況學校裡有近30個平行班，還有兩個重點班坐滿了學霸，總排名在400名以外。那次考試結果出來，兒子覺得付出了努力，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神奇的結果，這讓他充滿了信心。另一個連鎖反應是，兒子一直是坐在班級後頭成績平平的學生，老師叫不出他的名字，同學們也沒拿他當回事，但他一下子成為了“爆款”，是班級進步最大的同學。之後，老師像發現了埋藏的寶貝一樣，把他的座位調整到前面了，同學們也對他另眼相看。一個成績一直優秀同桌的女同學還私下請教他學習方法，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來。

從整個過程來看，這次考試的確算得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他意識到了努力的價值，不僅能得到分數，更重要的，是人們對自己的肯定與認可。這種良好的心理感覺，對於一個習慣了老師冷眼與同學漠視的學渣來說，無異於久旱逢甘霖。他躋身於另一個“朋友圈”、步入到了另一個“階層”，老師與同學們開始把他當成一個“人物”，他自己也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人物”，於是他開始用另一套標準要求自己。

說實話，從他上九年級以後，我很少過問他的學習，他每次考試成績下來，我也會瑟瑟發抖地尋找；在他用手機玩遊戲時，我也想讓他多做幾張試卷；在他滿足於第6名時，我也想讓他考第一……但我都忍住了。我不再催他寫作業，也不再偷窺他學習時是不是在玩手機，當年的那些傷痛，讓我至今回憶起來還心有餘悸。他考好了，回到家會滿面春風，迫不及待地告訴我，我們全家會到外面吃頓飯慶祝，然後對他說，你盡力了就行，我和你媽在家等著你的好訊息。

歸納一下，迄今為止，我知道兒子轉變的兩個因素，一是自我意識的覺醒，二是找到了成就感。

遺憾的是，這兩個答案都和我無關，彷彿我做的那一切，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時光中。

但花既然開了，又何必在乎你是哪一滴水呢？道路伸向遠方，你又何必在乎是哪一顆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