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閱完最後一張試卷，覺得輕鬆了許多。掀開窗簾，忍不住要鑽到陽光裡去伸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陽光確實很好，一片燦爛，暖陽如春，陰冷的感覺一掃而空。

乾坤朗朗，天藍水碧，淡淡的雲斑點綴著藍天，玉宇瓊樓，令人遐思。充沛的陽光炙烤著湖邊的長椅，暖暖的感覺格外溫馨。悠悠的風，湧起層層清波，喋喋不休地撲稜著，枯草，黃葉，殘荷全都掃蕩一空，溫潤而潔淨的氣息滲透出一絲絲甜甜的味道。

閉上眼睛，背對著太陽，暖融融的感覺傳遍全身。沒有嘈雜，沒有滋擾，垂釣的常客們也尚未露面。風聲浪湧蓋過了遠處的汽笛，但聞搗衣聲，不見搗衣人，陽光下的幽靜反倒是別有意趣了。

灼熱的感覺濃烈了起來，嫋嫋的熱氣緩緩溢位，能感覺到光線的位移，也能感覺出樹影移動，太陽逼近了頭頂，人未動境已遷，時間的弧線刻印在了欄杆之下。

倘若不是心境清靜很難注意到欄杆下這條緩慢遷徙的弧線。自東而西，由斜入正終歸於無，當太陽逐漸當頂的時候，斜倚的陰影全都不見了，充盈的光芒驅散了角落裡的暗影，也澄清了薄薄的朦朧，充沛的熱力播散開去，湖面上的野鴨也感受到了某種激勵，一反常態的滑翔起來。

光線的移動，在野外並無明顯的痕跡，只有窗戶裡透進來的陽光才有明顯的痕跡。每天早晨，我都會掀開窗簾，開啟窗戶，讓新鮮的陽光透射進來，靠在椅子上，沉浸在初升的朝陽裡。這難得一見的晨光並不是天天都有，隆冬的陰霾常常遮蔽了這美好的時刻，但滑動的光斑卻能留下生動的記憶。

我將書房的位置做了調整，坐在書桌前就能享受到第一縷陽光。這種感覺特別美好，陰鬱會為之消散，心境會因之甜美，頭腦也格外清晰靈光。當室內的光影自東而西的旋轉一圈之後，窗外的世界早已是璀璨鮮亮，乾坤朗朗了。

這條燦爛的弧線成了一種期待的風景。時間的節律，天氣的變化，處事的節奏與效率因之而清晰明朗起來。即便是烏雲遮蔽的日子也不例外，朦朦的光暈裡也能透視出明朗的思緒。

有時候覺得有點怪異，一些從來注意不到細節竟然都注意到了，一些不曾體驗過甚至渾然不覺的體悟竟然都湧現出來了，譬如欄杆下的移動的光影，窗臺前移動的光斑，湖面上光影的變化，天空裡雲層的遷徙，隨風飄落的黃葉，經冬不凋的新綠……一股腦兒的都注意到了，體會到了。而時間的感覺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敏感過，山中一盤棋，世間幾度春的恍惚，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翻出了更多的滋味。

又是一個似曾相識的歲尾年頭，敞亮輕捷的心境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連綿不息的廣而告之，閉合嚴謹的出入門禁，似有時空輪迴之感。這才想來，已經很久都沒有出過這座小城了，除了上班甚至連這個偏僻的小區也很少出去過。

盤桓得久了，什麼都熟悉了，晨曦與晚風，春花與秋實，勁節與落葉，雨雪冰霜，馨風和暢抑或是日出日落全都歷歷在目，身臨其境，而欄杆之下這條光影滑動的弧線所丈量出的味道這才若有所悟。

時間是一條並不規則的弧線，長短快慢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因空間和距離而差異，也因心境情緒而改變。

2021年1月15日星期五